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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讨酒喝

发表时间: 2024-03-16

关渡的雨时断时续,一场秋雨一场寒,路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少了。
隅安虽要守孝,却也不能不去念书。
天还没亮,嫂嫂顾着忙家里的豆腐铺子,遥知就送隅安去书院。
梅隅安拉着遥知的手,瞥见姑姑还提着他的箱笼进了书院,天也冷,她的手都发紫了。
“姑姑,隅安来提吧,我的书很多的。”
遥知捏了捏他的手:“等你再长个几岁,你再提可莫要嫌累。”
给隅安送到了他住的地方,帮他收拾好东西,遥知交代了他几句,就往家去了。
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巷子,路过一座座青砖黛瓦的屋子,酒肆袅袅的香飘出屋子,勾馋过路的人。
还有沿街的小贩裹着发白的袄子长长的吆喝:“桂花糕——桂花糕喽——”都快过了桂花香飘的时节,粘花巷子的酒香米香桂花香却交织着窜入鼻腔。
“梅姑娘。”
一人声音由远及近,还带着疑惑。
“闵公子。”
遥知见过闵英一回,再一见有些白驹过隙之感,数日未见,她才开始从悲伤里走出来。
她什么时候见的闵英,阿爹头七那段日子,他前来吊唁过,那些吊唁的人里只有他蓬头垢面,哭的最无形象可言。
“姑娘从哪里来?”
他的声音清朗,眼眸清亮,穿着粗麻的大袖衫,放下担子一眼望去不像卖货郎,倒是个清隽风雅的书生。
“刚送隅安去夫子那,公子是要去码头么?”
她见他身上挑着满满当当的东西,许是要卖货去。
闵英道是,将身上的担子放下,从袖子拿出了一个盒子给她。
“这是夫子旧物。”
“这是……”遥知看向那盒子,有些失神。
“是……画像。
前段日子发现此物还留在书院。”
“多谢公子。”
遥知接过盒子,朝他拜谢。
桂花伴着寒风袭人,几朵桂花落在了人身上,遥知低头拂了那花。
“小生……那日失礼了。”
遥知拂花的手一颤。
“公子至情至性。”
闵英温和地笑了笑,向她辞别。
遥知到了家,回了自己的屋整理阿娘给她留的嫁妆。
阿娘当年低嫁,先外祖母怕她跟着阿爹吃苦,留给她许多嫁妆,外祖父觉得亏欠这个女儿,也送了不少银钱。
阿娘嫁过来后和阿爹琴瑟和鸣,只不过天妒红颜,她很早便仙逝了。
嫁妆是是阿娘留给她的,都是一屋子的银钱首饰,前世三爷和宗雅的夫人席氏都想贪这笔钱,害她最后给宗雅做妾,如今想来却是可笑,他们打破脑袋都没想到她聪明了一回,早暗中将这笔钱安置了,他们也没想到,她宁死也不愿给委身宗雅。
如今她既要重新来过,定会好好打理这些嫁妆。
忙活了半天,家家户户都升起了炊烟,她心道该到做饭的时候了,便出门往厨房去。
梅家的房子是两处屋子,中间隔了一条巷子。
两处屋子横空有道廊子凌驾于巷子上。
原是遥知渐渐大了,梅阿爹的学生又常来拜访,难免两两撞见徒增尴尬,便收拾了对面放杂货的屋子让遥知住进去。
从几年前,遥知便搬到了那屋子里,每晚上了阁楼,过了长廊,便到了自己的屋子,不会与人撞见,倒是方便的很。
如今去做饭也是,她的闺房在楼上,须得过了那廊子,才能到正屋。
廊下时不时有过路的行人,遥知习惯了看一眼,今日也一样,只不过这回廊子下,她看了熟人。
廊下那人坐着马上,马是一匹千里骑,马上的人锦衣玉带,孤首如松柏,端雅如兰菊。
她打量的时候他也在打量她。
“许久不见。”
那人看上去依旧孤傲冷厉的相貌,嘴角带上了笑。
遥知嘴角一抽,这位表哥还果真来了。
“三公子。”
“表妹方才在看什么,可是下面有什么人好等?”
宗鹤笑。
遥知因他一声表妹愣神,想起她上回见他,还是一副冷淡的语气,回过神来,不由觉得他腹中有戏。
又没见过几次,他怎么倒是来认亲了?
遥知攀着凭栏笑道:“三公子路过,心想是什么风将您吹到这穷乡僻壤之地。
怪道今日桂花香飘,你可是馋街尾那一口桂花酒来的?”
高处的姑娘横波眉目,往来见却是戏谑之意,罗袂翩翩,遥遥不相及。
不像那晚的粗眉蜡黄脸,那脸儿白嫩,珠玉也不及也。
宗鹤笑了,露出的牙齐而白,见他道:“馋,可惜哥哥那点俸禄打点住处都紧张的很,不知可否讨表妹一口酒喝?”
遥知被因一笑痴愣了几息,回神暗暗唾弃自己,又心啐他吝啬狡猾,恁大的官儿,有几个手里头紧的?
莫不是说笑不成?
“承蒙公子看得上,可惜我家无人饮酒,粗茶淡饭却是有的。”
纤长瘦弱的姑娘,脸白而莹润,唇不点而红,穿着素白的衣裙,乌黑的头发还梳着双髻,板着张脸,要怒不怒,眼中却流露了些得意的光彩。
嘴上倒是不饶人。
“不嫌弃。
数月不见,多有叙旧之处,竟不想如今一见表妹,却隐隐见倾城之貌。
想是女大十八变罢,奇哉!”这话说的叫遥知尴尬又羞愤,这话不就是讽她上回那奇丑的装扮么?
还叙旧,她与他有何旧好叙的,他态度十八变,与她攀亲作甚?
她是偷跑回来的,这位表哥估计也知道她偷跑了回来,既停在了此处,又认出她来,怎么会是路过呢?
她家门小人言轻,还是休惹这知府老爷了。
深思之后,她转而笑容可掬,遂请他进来,称呼也从“三公子”暗戳戳变成了“三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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