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王嬷嬷果去紫竹庵看望香菱,这且不提。
且说,查抄大观园后,王夫人借口园中人口太多,难免龙蛇混杂,便撤销了大观园的小厨房。
小厨房撤销后,林黛玉、史湘云、贾宝玉,依旧跟着贾母吃饭。
探春、惜春姐妹,则在王夫人处吃饭。
李纨母子单独吃饭。
这日,林黛玉、史湘云,在贾母处吃过早饭,贾母说天气太冷,要二人索性吃了午饭再回园里。
黛玉、湘云,便在贾母处说话;不一会,探春、惜春也过来贾母处承欢。
午饭后,薛姨妈、宝钗、宝琴也来了,先在贾母处说笑;不久,薛姨妈去找王夫人说话。
青年姐妹,数日不见,宝琴很亲热地同众姊妹说笑,宝钗依旧是淡淡的。
众姐妹们,也没什么好谈的,无非是些家长里短。
宝钗见湘云待她不如从前亲热,心知湘云为她搬出大观园一事不高兴。
宝钗暗思:“想个什么法子哄哄云丫头呢?”
沉思片刻,便有了主意。
湘云数日没见宝琴,拉着宝琴转了几圈,笑道:“琴妹妹,你越发长高了。
只怕用不了两年,就长得和宝玉一样高了。”
众姊妹都笑起来。
宝钗道:“哎吆,两年长一茬、两年长一茬,我们琴儿,岂不是要长成巨人了?”
姐妹们都笑起来。
宝钗站起来道:“都说云丫头聪明,想不到,她也有糊涂的时候呢。
你们听听,她刚才那话,通是不通?
云儿你过来。
我跟你说啊,这女子呢,长到十五六岁就不会再长高了;男子呢,倒是可以长到二十岁左右。
所以,古人把女子十五岁定为‘及笄’,男子二十岁才‘及冠’。”
众姐妹都笑起来,纷纷打趣湘云。
湘云自是不放在心上,依旧和宝琴说笑。
林黛玉在贾母处说笑半日,觉得有些困乏,便先回园子里了。
回到潇湘馆,雪雁告诉黛玉,王嬷嬷从紫竹庵回来后,匆匆又出去了。
门上的张妈来说,王嬷嬷的儿子来找她,在园门那等了半天;王嬷嬷知道后,高兴不己,找她儿子去了。
原来,林黛玉出生时,林如海夫妇找了两个年轻乳母。
偏偏林黛玉先天不足,连喝奶的力气也没有,日日饿得哇哇叫,眼看着很难养活。
贾夫人急得没法,请遍了苏州城的名医,用尽了方法,林黛玉就是吃不下东西。
好巧不巧,那日王嬷嬷来贾夫人屋里,贾敏见她胸前的衣裳,被奶水湿透了,便让她给黛玉喂一下奶。
贾夫人此时,其实没抱什么希望。
也不知是饿坏了,还是冥冥之中的缘分,林黛玉吃得很高兴。
贾夫人高兴不己,便让王嬷嬷做了黛玉的乳母。
这王嬷嬷,有一个六岁的儿子;两个多月前,生了个女儿,可惜,她女儿未满月就夭折了。
此后,王嬷嬷与林黛玉,名为主仆,情同母女。
贾夫人仙逝后,王嬷嬷将儿子王首勤交给大伯子抚养,陪同黛玉远上京都。
如今,林黛玉听说王首勤来京了,自然为王嬷嬷母子高兴。
黛玉道:“王大哥来京城了,你该早点告诉我。
我也想见见他,听他说些家里的事情。”
黛玉说到这里,想起家乡的一切,眼中一湿。
雪雁笑道:“他既然来京城了,这一时半刻是不会回苏州的。
他们母子多年未见,自然是有很多的体己话要说。
过几日,再见王大哥也是一样的。”
林黛玉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可她实在太想知道故乡的消息,一向处乱不惊的林黛玉,顿有度日如年的感觉。
等到天黑,王嬷嬷才回来。
此时,林黛玉己经等得心焦。
“妈妈,既是大哥来了,该让我见见他的。
他住在哪里?
离这里远吗?
他有多高了?
家里如今是什么情况?”
王嬷嬷一回来,黛玉便拉着她的手,问个不停。
王嬷嬷连说几个“都好”,把黛玉摁在榻上坐下,方慢慢说来。
“姑娘,他是跟着大公子一起进京的。
今年秋闱,大公子中举后,便启程进京,参加明年的礼部大比。”
林黛玉道:“哪个大公子?”
王嬷嬷笑道:“自然是林家的大公子了。
姑娘还记得二老爷和含青少爷吗?”
林黛玉惊道:“二叔什么时候回苏州的?
他也来京城了吗?
含青哥哥也到京城了?”
原来,姑苏林家是当地望族,林如海之父、祖、曾祖、高祖,都曾袭过列侯。
到林如海这一代,林家爵位己尽,林如海便从科举入仕。
这林家,既是钟鸣鼎食之家,又是书香名门,却有一样不足:子孙一代比一代少。
林如海的曾祖父,有三个儿子;林如海的祖父,有两个儿子;林如海的父亲,只有一个儿子;到林如海,一个儿子也没有了。
林如海的叔叔,也是只有一个儿子;从弟林如山,生了三个儿子,却有两个夭折了。
林如山的妻子,连丧两子后,撒手人寰。
林如山从此看透红尘,带着长子林含青,游历西方,名曰:寻找仙方。
几年前,林如海病重,曾派人寻找其弟。
奈何林如山“仙踪无处寻”,这才把黛玉托付给贾家。
黛玉乍然听到堂叔消息,想起逝去的父母,悲从中来。
王嬷嬷见黛玉伤心,不好说出林如山己逝。
王嬷嬷道:“我家那小子说,二老爷没来京城,只有含青公子来了。
又说,大公子上京的路上,结识了几个好朋友,一路游山玩水,要迟几天才到京。”
林黛玉扑哧笑道:“含青哥哥最贪玩了,有人同他一起玩,他大约连考场也不想进了。”
王嬷嬷笑道:“可不是。
听勤儿说,在云龙山,认识刘公子和张公子;在中岳嵩山,认识了郑公子;到了开封,又遇到什么梁公子;接着在洛阳,又认识李公子。
巧的是,六人都是上京赶考的,一路上玩得不亦乐乎。”
林黛玉听了,羡慕不己:“当日我们进京时,很少下车船。
虽说走了两次,却没有什么机会去逛逛。
我若是男子,也要像二叔一样,走遍名山胜水。”
黛玉说到这里,咳嗽起来。
紫鹃忙取了药来,林黛玉就着黄酒,把丸药吞了。
紫鹃见瓶里的“人参养荣丸”,剩下不多,道:“前儿老太太说,姑娘平时吃的丸药,这是最后一瓶了。
老太太己经告诉太太,让再配些。
我刚刚从琏二奶奶那过来,听到丰儿说,太太把给姑娘配丸药的事情,交给了薛姨太太家的药铺。
想来,过几天就有了。”
林黛玉沉浸在堂兄进京的喜悦中,没把配药的事放在心上。
王嬷嬷心中虽有疑惑,却也不好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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