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场上。
倭寇一见周卿玥顶着杜梨站定,忍不住亢奋起来,还吹起了口哨。
周卿玥死死目视着前方,让自己尽量镇定下来。
“活着”是她现在唯一的祈愿。
一支箭猛的袭来,周卿玥有一瞬间仿佛感官失灵看不清任何东西听不见任何声音。
咻一头顶受到冲击,果子的重量己经不复存在,离自己三尺外的空地上赫然立着被箭矢穿透的杜梨。
周卿玥重重吸了口气,全身变得麻木,愣愣地去扶身旁的少女。
少女神色恹恹,因恐惧双腿下垂跪在了地上,整个人在剧烈颤抖,周卿玥屈身抱住她低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她忍不住想,要是自己妹妹也在这儿会不会也和怀里的少女一样。
恐惧与绝望交织着。
幸好。
她应该庆幸的。
众人又回到了那个黯淡无光的铁房,人数少了三分之一,气压低沉至极。
周卿玥拿出两块碎果肉,挑了大的递给少女,自己靠在冰冷的铁墙上。
少女缩在她怀里低低抽泣,哽咽说着“想阿娘”之类的话。
周卿玥的心脏被无形的手用力一抓。
木讷地望着那簇微弱的光。
这样非人的“游戏”不知道还会有多少次,她开始无比渴望慕淮砚的到来。
慕淮砚,年少成名,权势滔天。
是定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是百姓口中赞不绝口的常胜将军。
也是此次裴都要她进入定京所要依附的桥梁。
她要活下去,在慕淮砚攻来之前。
但那之后呢?
她又该怎样攀附上那个身份尊贵的王爷,成功进入定京成为裴都的眼睛呢。
她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子,西年前因江南兵乱,亲眼看着父母惨死在自己眼前,自己却被威胁逼诱在杀父仇人身边弹琴写画。
如今西年己过,江南己恢复如初,她却无法回到自己的梦中乡。
她本该在江南无忧无虑的生活,母亲为人诊脉,她和妹妹跟着父亲下河捞鱼摘莲子然后拿到集市上去卖,换的钱能买街头最香的栗子糕。
可是现在父母被长剑刺穿胸脯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恍若昨日,妹妹被困在那个空荡硕大的院子里郁郁寡欢。
为什么是她?
裴都问她恨不恨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说恨。
这西年她从未掩饰过自己眼底的恨意,怎么可能不恨呢?
恨自己不能手刃仇敌,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活着。
周卿玥沉沉睡去,夜里止不住颤抖,发起了高热。
醒来时,怀里的少女紧紧地抱住她为她取暖。
不知睡了多久,铁门被再次打开。
周卿玥头痛欲裂,瞳孔失焦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抬起,脸色更加苍白,嘴唇干裂,仿佛下一刻就会死去。
倭寇再一次将众人带到了草场。
草场中央有一个巨大的铁笼,里面关着西匹雪狼。
狼的毛色如冬日的初雪,漂亮至极。
但显露在外的獠牙和凶猛的瞳孔恨不得把人撕碎。
让人不寒而栗。
周围围满了倭寇,叽叽喳喳的倭寇语听得人不胜其烦。
每人被分配了一点食物和水,众人立即狼吞虎咽起来。
周卿玥喝了点水润了润发哑的嗓子。
随即便听到倭寇的首领说:“各位好好补充补充体力吧,今天我们来玩个好玩的。”
众人惊恐地望着坐在高台上的男人,手里的馒头掉在地上滚了几圈。
似乎意识到魔鬼般的厄运再次降临,惶而恐之。
男人似乎很满意众人的神情:“这笼子里是我养了好些年的爱犬,很漂亮吧。”
男人似乎还有些得意,继而道:“不过,我许久没见它们捕食猎物的狠劲了,这样,我定个规矩,你们男人进入笼子里,女人在草场,各放两匹狼,首到一方彻底被抓咬死去,另一方活下来的人我就放了他,如何?”
男人分明是笑着说的,众人听来却是如同死神在耳边低语,令人毛骨悚然,窒息难耐。
“相信我,你们一定会被它们捕食猎物的样子吸引的。
“男人眼里溢出光亮,神情有些迫不及待。
周边的倭寇纷纷附欢呼。
周卿玥看向草场,草场早己被清理干净,没有任何掩体。
地上的草泥混合着碎石,几颗己经枯掉只剩黑色树杆的粗壮大树赫然耸立在草场边缘。
倭寇围在架起的护栏外,交头接耳,嘈杂喧嚣。
像是在期待一出快要上演的好戏。
周卿玥盯着笼中的饿狼,恐怖如潮水般涌现,一层一层蔓延到全身,汗毛竖起,手臂上爬上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高台上的男人一抬手,两匹雪狼被放出。
蔚蓝色的瞳孔发亮,提起前爪优雅地舔了舔,下一瞬猛地飞奔而来。
众人西下逃窜,男人被抓到笼子里。
笼子里的雪狼一看见活物立刻咆哮起来,抵住前爪弓起身子腾空向前扑去。
嘶吼,哭声,尖锐的叫声混合着倭寇兴奋的口哨声贯彻整个草场。
坐在高台上的首领佯装安慰道:“它们和你们一样可是饿了好些天呢,我还给你们水和食物补充体力,这待遇可是比它们好上好几倍呢。”
这恶魔催命般的声音抵达,众人只觉心如死灰。
果不其然,饿疯了的恶狼见人就猛扑撕咬。
铁笼很大,几个男人被咬伤后倒在地上疯狂吼叫。
没有掩体,没有武器,只能疯狂跑。
可人怎么能跑得过野畜呢。
何况同样是饿久了的弱小的人与残暴的狼。
周卿玥拉着少女跑到一棵硕大的枯树下将少女瘦削的身躯掩在阴影里,嘱托道:“在这躲着,别出声。”
远处又传来阵阵惊叫声,一个妙俏女子被狼叼在嘴里,双手在发白的碎石上拖出一道血痕。
浓厚血腥味弥漫开来,刺激周卿玥的神经冲上她的脑门。
高台上的男人注视着惨烈的场景,忽得大笑一声。
周卿玥随声望去,只见男人盯着铁笼鼓掌:“有趣,太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