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宋郯然进来时，宋钧霖正坐在棋盘前。
此时，他己换下那身龙袍，换上了一件常服，右手捏着一颗棋子把玩。
宋钧霖对面的位子是空的，显然是在等他。
宋钧霖抬眸望了一眼，将手上的棋子丢回棋篓。
宋郯然径自朝宋钧霖那边走去。
距宋钧霖两三步远时，弯腰，拱手，行礼，“皇上”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
宋钧霖有些无奈，“皇叔，不必如此多礼。”
这些话，他都说累了。
次次说，倒未见宋郯然听过。
“礼不可废。”
宋郯然说道。
而后，在宋钧霖对面落座。
棋案旁，放着一杯沏好的茶。
“皇叔，尝尝。”
宋钧霖笑着说，这一刻，他褪去了朝堂上的威严。
“刚沏好的。”
难得的，他也多了几分少年意气。
闻此，宋郯然端起茶杯，揭开盖子，浓郁的茶香扑面而来。
他将茶杯送到嘴边，浅尝了一口。
浅褐色的茶水入口微涩，后味泛着点甘甜，却不浓烈，很淡。
宋郯然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尾稍稍柔和了一分。
茶杯升腾起的雾气似是融化了他眉间的寒冷。
将茶杯放下后，宋郯然这才问，“皇上当真同意楚国的交好？”
他语气波澜不惊，但莫名的让人听出了他的不赞同之意。
宋钧霖轻轻笑了声，“皇叔，大昭的确不出手，但其他国家呢？”
宋郯然没露出惊讶的神色，似是有所预料。
他转而问道:“那皇上为何同意此次和亲？
那位公主……”并非嫡出。
他言语未尽。
但话中深意，两人都清楚。
话音刚落，便看见宋钧霖的目光变得悠远又充满怀念，似是在回忆。
“皇叔可知，她的生母是何人？”
宋钧霖没等宋郯然回答，便自顾自接上答案，“是秦婉。”
宋郯然闻言忽然怔住，唇瓣蠕动，终是一字未言。
“皇叔，是当年于朕有恩的秦婉。
也是历朝历代第一位女商人。”
宋钧霖言语间带着几分感激，又不乏钦佩。
“工农士商，商人的地位极低，自古便是如此。
可她却以一女子的身份跑遍各国，达到了旁人仰望的地步。
即使是朕，也是不及的。
只可惜，这样一位人物竟也难逃情之一字，囿于后宫，郁郁而终。”
说到后面，难免遗憾。
是啊，当年的秦婉犹如骄阳般夺目。
她太优秀，太耀眼。
宋郯然不由地想起当年的一幕，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秦婉。
当年，他七岁，曾在茶楼上见过马背上的秦婉。
至于这份恩情，当从宋钧霖西岁时说起。
那时，他被他的皇兄宋庭非带出宫玩，两人被人群冲散，宋钧霖碰上了人牙子。
他寻了机会逃出来，却因体力不支倒在大街上。
是秦婉将他带了回去，温柔地照顾他。
恍惚间，他以为见到了母后。
宋钧霖并不知道秦婉是如何得知自己身份的，只记得她将自己放在宫门前便离开了。
就连这个名字，也是偶然间从她身边的侍卫口中得知。
宋钧霖回来时，己是七日后了，皇兄被父皇狠狠罚了一番……如今，物是人非。
父皇不在了，母后不在了，皇兄也不在了。
那份恩只能报给秦婉的女儿了。
一时之间，殿内的气氛很是压抑。
唯余桌上的熏香袅袅升起，书案上还有一摞奏折……两人都是世无其二的好容貌，这般静坐倒也有几分祥和。
宋钧霖回过神，“皇叔可否与朕对弈一局？”
宋郯然未语，却是执了黑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