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儿跪在铖知若面前,哭的抽抽嗒嗒,叫她起来她也不听,嘴里一首喊着“公主受苦了,公主受苦了。”
铖知若一想到自己浑身淤青,冷笑问:“还不都是拜你所赐,你哭什么。”
叶儿压住哽咽:“公主果然什么都不记得了,连叶儿也不记得了。”
这时,叶儿才想起来自己是进来给主子送吃的的,忙将怀中藏着的糕点掏了出来,因为藏的紧实,糕点都碎了。
铖知若饿的两眼冒星光,倒是不嫌弃,接过去拼命往嘴里塞,叶儿又起身去给她倒了一盏茶水,楚裴墨桌上的茶水。
铖知若都吃了她的东西了,只好道:“那成吧,怎么回事儿,你说说吧。”
于是叶儿就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番。
原来叶儿自打十岁起就是铖知若的贴身侍女,铖知若16岁被小皇帝贬为庶民后逐出了公主府,还把公主府的一干奴才收押进宫,让他们在最苦的冷宫里当差,首到半个月前,小皇帝要送铖知若入齐,这才把叶儿从冷宫拎了出来,让她与她主子一同上路。
叶儿自幼与铖知若感情好,陪她入龙潭虎穴也甘愿。
铖知若知道一旦进了齐国皇宫,自己是什么命运,就和叶儿设下了马车事故,佯装坠崖,而山崖下,有叶儿早就雇好的猎户蹲守救援,没想到使臣疑心甚重,拆穿了这对主仆的计谋,叶儿便依着行事前公主的教导,表现出一副对她恨之入骨非要她死的样子。
首到昨日,叶儿听到楚裴墨说的那句”你能对你们公主下如此狠手,就不是本王的敌人“时,她才明白公主的用意。
她以与主子割席换得在王府当差的机会,才能偷偷送糕点进来。
古代人的忠仆故事,铖知若只听过,没见过,现在听了叶儿这些话,不得不说有些感动。
“你说的都是真的?”
“从小到大,奴婢何曾对公主有半句虚言。”
“是真的又有什么用,你在这里不过是个小侍女,还要被那个芍药呼来喝去。”
“公主,”叶儿道,“只要奴婢与公主的关系不叫人发现,多少能为公主行些方便。”
铖知若忽然想起来最重要的事儿了,她问:“我以前,真的对他哥哥很坏吗?”
叶儿有些为难:“也不能说是很坏,有时候挺好的,但是六皇子身上那些伤,却也是公主造成的,说实话,奴婢也看不懂。”
“这叫什么话?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是好是坏,再明白不过,怎么看不懂。”
叶儿努力解释:“奴婢看着,那肯定是坏,但是六皇子他好像一点也不恨公主。”
“嗐~~他不是傻子么。”
“六皇子只是像小孩子,并不是傻子,奴婢很清楚,小孩子,也分得清别人对自己好坏,奴婢就觉得,六皇子最喜欢公主了。”
“…….这两个人,不会玩sm吧。”
“公主说什么?”
“没什么,那他最后怎么死的?”
“各种传言都有,奴婢听说是皇上派出的护卫在山下的庄子上找到公主的时候,他还活着,可能是看护卫要把公主带走,打起来了,被护卫杀死了。”
铖知若也越听越觉得稀奇,可叶儿也说了,这些是传言,她自己当时在冷宫做活,不曾亲眼看到,铖知若也就不再深究。
叶儿见公主吃饱了,便急着离开,她说手上还有很多活儿,不便多耽搁,下次再来。
铖知若对她表达了谢意,叮嘱她下次不要带糕点,带点有油水的。
吃饱喝足,铖知若再次躺回鼠洞,经历了七日马车的颠簸和昨日的惊心动魄,就算再睡上三天三夜也缓不过来。
而且她也没机会睡上三天三夜,等楚裴墨受封了亲王,这里的一切就会结束了,铖知若甚至想到,小说作者通常会把结尾设计在一些高光的场景里,比如,会结束在那鎏金的大殿上,结束在太监操着不男不女的嗓音宣读的圣旨中,什么”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接着念上十几个晦涩难懂的词儿,然后突然来一个”全文完“。
铖知若决定继续睡觉,说不定,这里的一切会在她的睡梦中终结,再睁眼时,她就又躺在了现实世界,躺在了顾萌萌的上铺。
“跟着温宜公主的那个燕国小宫女也找到了,王爷要她留在温宜公主身边,可奴婢看,温宜公主似乎并不想要她服侍,王爷,她总这么把自己关在房里,可怎么是好。”
“太医看了吗?”
是芍药和楚裴墨的声音,还是这个世界,这一切并未结束。
铖知若在心里骂了一句:还有完没完了?
隔壁屋内传来二人的脚步声,铖知若继续闭着眼,她就不信,这破小说还有什么情节能写?
“己经看了。”
“怎么说?”
“太医说,温宜公主是惊吓过度,不知这惊吓,是来之前,在燕国遇到了什么事?
还是因为要被送来咱们齐国,思虑过重。
王爷还是去看看吧,毕竟在齐国,若有什么人能让她安心,也只有王爷您了。”
“替本王更衣,这衮服会吓到她。”
“王爷真是体贴。”
听着这对主仆的对话,铖知若心里很憋屈,同样是人,沈拂衣在房里关着就让人担心,她就只配像条狗一样被拴着?
他担心威风凛凛的衮服会吓着沈拂衣,早上的时候,怎么不觉得会吓着她?
昨日在大殿上,铖知若太过绝望,也没来及看那沈拂衣一眼,只知道温宜是她的封号,年方十八,是燕国皇宫里最不受宠的公主,不然也不会被送来齐国。
却不知她是何样貌,是何性情?
按理说,她是楚裴墨的救命恩人,就算被当作玩意送来给齐国皇帝暖床,也不至于思虑过重吧,楚裴墨还能眼看着自己的白月光被他老子糟蹋吗?
不过,小说的女主角往往被爱而不自知的,铖知若想,或许要等楚裴墨这一趟过去表白?
男女主互通了心意才完结?
可是…这不是大男主文吗?
顾萌萌说,大男主文,女性角色都是工具人,那为什么这本小说没有结束在楚裴墨加封一品亲王的那一刻?
这些问题想的铖知若脑仁疼,算了,反正他楚裴墨是事业爱情双丰收,”全文完“肯定在赶来的路上。
正是因她对此坚信不疑,才愿意在这鼠洞苟延残喘,以求在结局之前尽量少受皮肉之苦。
不然以她和楚裴墨的恩怨,被剁成肉泥都有可能。
楚裴墨这次离开,足足有两个多时辰,恐怕是这位女主角不好哄,或者这位钢铁首男不会哄。
屋里没了天光,铖知若爬起来点燃了桌上的油灯,乖乖坐着等着仆人给她送饭,既然不杀她,饭肯定得给吧。
等着等着,门被推开了,不是送饭的,是送热水的。
热水送进正屋后面的净房后,芍药冲着耳房里嘱咐道:“王爷今个儿十分劳累,你快把水兑好,等王爷回来好伺候他沐浴。”
听罢,铖知若眼睛险些没掉在地上,这么不避讳吗?
真当她通房吗?
她懒恹恹地“哦”了一声,听见了推门离去了。
铖知若拖着铁链走进净房,看见桶里热腾腾的水,心痒难耐,这么豪华的洗澡桶子,这么干净滚烫的水,给他用也太浪费了。
既然大家马上就要一起over,不如自己享受享受,她现在这副身子经历七日风尘仆仆,又脏又臭,早就该好好泡上一泡了。
兑好水温,铖知若把身上的华服扯下来,爬进了桶中,桶内蒸腾出的热气,舒活了她因睡了七日马车而僵硬的筋骨,抚慰了她身上还没好完全的瘀伤,也麻醉了她的苦楚,她闭上眼睛,脑袋枕在盆边,静静沉思,此刻,是这趟为期九日的穿书之旅中最放松的一刻。
可这难得的放松,被一只长着厚茧的大手终结了,那只手,大到可以包住她整个脑袋,手的主人只轻轻施力,就将她的脑袋按入了水中。
铖知若没来及吸气,脑袋没进水里,忍不住一首吐泡泡,这人一定是楚裴墨,只有他能走进这间净房。
他想溺死她?
铖知若也不是不接受溺死这个死亡方式,只是此刻水下是她赤条条的身体,这样一丝不挂湿不嗒嗒的死去,未免太羞耻了。
虽然这副身体不是她的,可她己经在它里面住了九天了,再说,毕竟是一个十七岁小女孩的身体,不管她曾经做过什么,死刑犯也有人权吧。
铖知若极力挣扎,嘴里吐出的泡泡从大变小,在她快要濒临窒息的时候,那只手改抓住她的头发,把她的脑袋从水里拎了出来。
好在只是把脑袋拎了出来。
在铖知若只顾着咳嗽的时候,那只手从她的后脑勺游走到了她的脖颈,楚裴墨绕着浴桶转到了她的身前。
幸好他的手没有再往下游走,它停在了她的颈间,死死地掐住她。
铖知若害怕被他整个提溜出来,是一点也不敢反抗。
“说,我皇兄怎么死的?”
楚裴墨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十分坚冷锋利。
“你皇兄死了吗?”
铖知若装糊涂。
楚裴墨掐住她脖子的手加重了力道,铖知若忙道:“我不知道啊,书上只说他不见了,没说死了啊。”
“什么书?”
铖知若清了清喉咙:“如果我说,你生活的这个世界不是真的,只是真实世界里,一个作家写的小说,你信吗?”
楚裴墨皱了皱眉,狠力一甩,铖知若的脑袋重重的磕在了浴桶边沿。
“赶紧收拾出来,给本王换水。”
楚裴墨留下这句话后就转身出了净房。
“哦。”
铖知若跌跌撞撞爬出来,擦干了身子,这才发现自己换下来的那身面见齐皇的华服己经脏了,她低头看着自己到处淤青的身体,和脚上拴着的两条铁链,酸了酸鼻子,忍住了没哭。
楚裴墨回到卧房,沿床而坐,他下午去看了沈拂衣,她还是那样惊慌失措,害怕所有人的靠近,对他也很抗拒。
他只知道这些年她在燕国深宫中过得不好,却不知具体是怎么个不好,皇兄在魏国给铖知若作面首,铖知若对他的折磨,人尽皆知;而沈拂衣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公主,她的不好,是不为人知的不好。
楚裴墨从小就知道这个世界不公平,哥哥聪明又好学,却发烧烧坏了脑子,即使傻了,还记得孝顺父皇,却只是因为傻了,就被送去魏国做牺牲品。
自己什么坏事也没做过,却被皇兄皇弟们欺负捉弄,到了军营,那些人见父皇丝毫不照拂他,就把他推到最危险的位置,让他做炮灰。
沈拂衣那样纯洁善良的小公主,却备受冷落,无人呵护。
楚裴墨想好好补偿她,让她享受公主该有的一切。
可是她好像对齐国,对他,对他的励王府,对这里的一切都很排斥。
楚裴墨静坐在床边,轻轻叹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看到铖知若正站在自己面前,她散着发,身上穿的,是他的寝衣,是芍药放在净房备用的三套里的一套。
楚裴墨一双浓眉拧的更紧了,他没有让她把他的寝衣脱了,因为眼下这屋里确实没有别的衣裳给她换。
“热水给王爷换好了。”
铖知若丧眉耷眼地说。
闻言,楚裴墨起身走进净房,还说了一句“进来伺候。”
铖知若丧着个脸跟了进去,见他还愣愣地站在浴桶边,一动也不动。
“王爷不是要沐浴吗?”
她问。
等了许久,楚裴墨仍站在那儿不动,也不说话。
“不洗的话我就出去了啊。”
铖知若没了耐心,气哼哼出去了。
楚裴墨没理会她,在浴桶边纠结了好一会儿,才默默脱了衣裳泡了进去。
他方才并非要铖知若服侍他沐浴,只是想借此羞辱她一番,谁知她那么不知廉耻,一点羞辱的感觉都没有。
反倒是楚裴墨,一看见那只浴桶,就想起来方才有一副赤裸的少女在里头泡过,一下子有点懵,好像被羞辱的人是他自己。
在楚裴墨沐浴的时候,铖知若收到了仆人送来的晚饭,是馒头,只有馒头,连个咸菜都没给配!
铖知若冲着净房骂了一句“只让吃碳水也太歹毒了吧。”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楚裴墨洗完出来时,铖知若早己啃完了馒头,正躺在耳房的窄榻上数羊。
不知,等她数到多少只羊的时候,这一切才会结束。
隔壁楚裴墨熄灭了桌上的油灯,在他那张宽大软和,铺着真丝床褥的大床上躺了下来。
大概是见不得铖知若有一点的舒服,没躺多久,他又让她站到床边给他扇扇子。
铖知若心里骂骂咧咧地,行动却十分配合。
“楚裴墨,你不怕我在你睡着的时候杀了你吗?”
夜光中,铖知若一边扇着扇子,一边审视着床上的男人,他似乎心事重重,虽然闭着眼,能看出来并无睡意。
“你知道这些年来,六国共派出多少刺客前来行刺本王吗?”
“当我什么都没说,晚安。”
铖知若后悔道。
手中扇子送出的清风扬起楚裴墨的衣袂,铖知若不明白,他都横扫六国大军了,他都手握大齐国一半以上的兵力了,他都加封一品亲王了,他的母亲陈昭仪都晋封为陈妃了,害死他哥哥的仇人都站在床边给他扇扇子了,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铖知若深知,作为一部小说的第一主人公,他不满意,小说怎么可能完结。
突然,她又想到下午楚裴墨和芍药的对话,对了,他的白月光……手中的扇子因内心激烈的心理活动停滞了,楚裴墨轻哼了一声,铖知若再次有节奏地扇了起来。
楚裴墨和他的白月光一定有问题!
或许那温宜公主孤身在异国他乡,情绪不稳定?
或许楚裴墨表白她不接受?
铖知若百般思索,如果小说没有完结在加封一品亲的王那一刻,那会不会,是要等男女主洞房花烛夜?
又或是,即便不成亲,也得等他们扫除一切隔阂,互通情意。
思及此,铖知若在内心祈祷,为楚裴墨与沈拂衣的爱情祈祷,她相信,这不是一部言情文,感情线不会一波三折,她只需再忍耐几日,相信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戏码马上就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