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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光

知柚作者 著

武侠仙侠连载

苏扬深爱着薄晋洲,从校服到婚纱,这份爱从未改变过,原以为能够嫁给他,就是最幸福的事情,未曾想,他竟将她的自尊踩在脚底,一点点消磨着她的爱意。当她决定放手时,腹中已经有了他的骨肉,为了孩子,她再次心软了,决定维持这段婚姻,数月之后,孩子平安降生,她与薄晋洲之间剑拔弩张,每天都在冷战。时光一帧帧切换,他们却找不回当初的自己……

主角:薄晋洲,苏扬   更新:2022-07-16 07:0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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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薄晋洲,苏扬的武侠仙侠小说《拾光》,由网络作家“知柚作者”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苏扬深爱着薄晋洲,从校服到婚纱,这份爱从未改变过,原以为能够嫁给他,就是最幸福的事情,未曾想,他竟将她的自尊踩在脚底,一点点消磨着她的爱意。当她决定放手时,腹中已经有了他的骨肉,为了孩子,她再次心软了,决定维持这段婚姻,数月之后,孩子平安降生,她与薄晋洲之间剑拔弩张,每天都在冷战。时光一帧帧切换,他们却找不回当初的自己……

《拾光》精彩片段

 瓢泼的大雨将整个霖海市笼罩,沥青色的路面上飘起了阵阵水汽,车流涌动,将霖海市第一人民医院的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霓虹灯亮起来的时候,雨已经渐渐停了。街上起了迷雾,能见度极低。

喧嚣声不绝于耳,身着黑色帽衫的男子飞速地穿过医院旁边的弄巷,他的侧脸在灯光下棱角分明,显得格外冷峻。待眼前豁然开朗之时,他脱下身上的黑色外套,露出亮黄色的毛衫,左右张望一番,把外套直接扔到了路边的垃圾桶里。

紧接着,从同一条小巷窜出来几个染着各色头发的年轻人,看着出了弄巷的两个方向犹豫片刻,分成两队,一队跑向相反的方向,另一队跟了上来,离身着亮黄色毛衫的男子不过几步的距离。

他加快脚步,在路过医院门口的时候丝毫未作停顿地拐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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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医院的某个产房之内,一名女婴呱呱坠地。

2013年12月24日,苏扬和薄晋洲的孩子出生。第一声啼哭响起的时候,手术室的灯灭了。

手术室外,陈锦言好笑地看着焦躁难安的薄晋洲,捏了捏程知予的手心,“你瞧他那样,有没有一点著名律师的气魄,啧啧。”

程知予抿了抿唇,回捏回去,“等我在里面的时候,你要是还能保持现在这么一副大尾巴狼的做派,再嘲笑人家也不迟。”

陈锦言是薄晋洲的铁哥们儿,四年前,两个人合伙创办了锦洲律师事务所,他们两个一人主攻商业案件,一人主攻刑事案件,四年之内,锦洲律师事务所在行业内风头两无。

就在半年前,程知予刚刚被陈锦言拐到事务所做助理的时候,薄晋洲还奚落他一大把年纪了追人家刚刚大学毕业的小姑娘,也不知道害臊。

可转眼之间,自己看似牢不可破的婚姻就出现了几乎灭顶的危机,他大概从来没想过,年少无知时犯下的错会离谱到连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吧。

薄晋洲并未理会陈锦言的奚落,车一推出来,他就涌上前去,直到握住苏扬的手,这才松了一口气。

苏扬面色苍白,额上细细密密的汗水将她的额发粘住,薄晋洲抬手替她顺了顺头发,苏扬侧过脸去,冲着抱出孩子的护士扯出一个笑容。

程知予站在推车的另一边,目光在孩子和苏扬之间来回穿梭。她拉了陈锦言的手,示意他过来看看。陈锦言勾起唇角,抬手给了薄晋洲一拳,“行了,快先谢谢人家医生护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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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病房里的东西归置整齐,程知予和陈锦言起身道别。把他们送走之后,苏扬的脸一下就冷了下来。

薄晋洲默默无言地拿起自己的大衣,“我去趟便利店。”见苏扬没什么反应,自嘲般地轻笑一声,关门离开。

苏扬闭了闭眼,轻舒一口气,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嘭”的一声被撞开。身穿亮黄色毛衫的人迅速地把门掩上,目光扫过床上目瞪口呆的人,微微一个停顿,冲她比了个“嘘”的手势,闪身躲到了洗手间里。

几乎是立刻,苏扬按响了床头铃。医生护士蜂拥而至,询问苏扬哪里不舒服。与此同时,门外几个染了头发的小混混从病房门口掠过。

苏扬抚了抚胸口,“刚才有点晕。”

医生护士纷纷松了一口气,“刚生产完,这种情况很正常。过了禁食期之后,吃饭的时候注意一下,多吃点补血的东西,刚才我已经都交待过了。”说着,医生四处扫视,“你老公呢?”

苏扬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他出去了,麻烦林医生了,下次出现这种情况,我就知道是正常的了。”

医生护士很通情达理地又嘱咐了一些事情,没一会儿,就离开了。

安静的病房内温暖如春,苏扬脑海中浮现出五年前那只向自己伸出的手,手指修长,骨骼分明。

“都走了,出来吧。”她用带着笑的嗓音出声,却仍掩盖不了语气里的虚弱。

洗手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穿着亮黄色毛衫的人面上浮起一层笑意,全然不似刚才冷冰冰的模样。“这些年,还好吗?”

苏扬微微一笑,“身体健康,刚生了宝宝,工作……现在没了,但想找的话,也不难。”

“生活呢?”男子走近病床,随手拉过来边上的椅子,正要坐下,门口突然传来薄晋洲和医生的对话声。

苏扬敛了脸上的笑意,“我……我老公回来了。”

“还得麻烦你支开他一下,我现在……”

“还是那个身份?”苏扬挑了挑眉,扬起下巴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那就只能再委屈你躲一会儿了。”

洗手间的门关上,病房的门打开。

薄晋洲双眉紧锁,直奔床前。

苏扬抬起头,目光对上他的,又迅速移开。“买的什么呀?”

“你住院用的东西。”薄晋洲扫了眼挪了位置的椅子,不动声色地坐下身,刚刚拿起毛巾要给她擦汗,她轻咳一声,“你一直还没吃什么东西吧?出去吃点东西吧。”

两个人的对话听起来再正常不过了,可苏扬已经多久没这么好好跟他说话了?薄晋洲一时有些沉迷其中,甚至不忍戳破她不正常的言语。

他没多说什么,起身离开病房。

病房内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苏扬低着头许久,轻轻喊了一声“令均”,身着亮黄色毛衫的人就慢条斯理地站在了病床前面。

他饶有兴致地观察了她一小会儿,直到她翻了个身躺在了床上,这才轻笑一声,把被子给她塞好,轻声在她耳边说:“我走了,你好好的。”

苏扬没有再回头看他。

令均,她最黑暗的那段生活中跟她相依为命的人。他不可能为任何人停留,当年他离她有多远,现在,只会更远。

薄晋洲在病房门口站了一会儿,就见一名身着亮黄色毛衫的男子推门而出。两人对视片刻,薄晋洲冷冷地开口:“你是谁?这么晚了来看我老婆?”

令均扯了扯嘴角,一脸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想知道的话,自己去问她。”说着,与薄晋洲擦肩而过,径自离开。

薄晋洲在门前站了好一会儿,转身去了新生儿监护室。

夜已经很深了,麻醉的药效渐渐褪去,腹部的痛感越来越清晰,苏扬闭上双眼,手在腹部处的被子上顶起一小块空白,尽量避免被子直接盖在伤口上。

薄晋洲透过门口的玻璃看了好一会儿,忍不住掏出一根烟来,在手里转了两圈,又无声无息地扔到了边上的垃圾桶里。

他拿出手机,翻了翻刚才拍的宝宝的照片,嘴角无意识地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许久,他推开门,一声不吭地坐在了床边。

迷雾散去,夜色清朗。

他看着病床上因为疼痛而双眉紧皱的人,握住她的手,目光中喊着怜惜之意,“很疼是吗?要不要我帮你侧一下身?”

苏扬连眼睛都没睁开,微微偏了偏头,留给薄晋洲一个苍白的侧脸。他的怒火“噌”一下就被点燃了,冷笑一声,“怎么,只在为了让那个男人脱身的时候才舍得正眼瞧我一眼吗?”

苏扬缓缓睁开眼睛,目光落在浅蓝色的窗帘上,许久,轻笑一声,“你都看见了。”薄晋洲一向我行我素惯了,他看见了令均,却没在第一时间因为这个跟她发脾气,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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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混沉沉地睡了过去,苏扬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她微微动了动,想来是腹部已经变得麻木了,她觉得比之前好受了许多。

“醒了?饿了吧?先去洗漱,洗漱完了吃点东西。”原本坐在椅子上的薄晋洲放下手里的书,很自然地想要把她扶起来。

苏扬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也不想在这样的时候闹什么别扭,由着他帮着自己完成一系列原本对于自己来说再简单不过的清洁工作。

“吃什么?”躺回床上之后,苏扬看向桌上放着的保温杯,随口问了一句。

“红枣小米粥。”薄晋洲盛出半碗粥来,舀出一勺,确定了温度,送到苏扬的嘴边。

“我不太饿,不想喝。”苏扬侧了侧脸,嘴角跟勺子扯开一段距离之后,她抬手捋了捋耳边的碎发。

“昨天晚上你把那个男人藏在病房的时候,医生特地吩咐我,给你弄点红枣小米粥喝。”薄晋洲下颌处微动,“我下午去买点别的,先趁热把这个喝了吧。”

苏扬转过头来,脸上带着嘲讽的笑,“薄晋洲,我以为,纵使我对你的信任完全破灭,你也绝不会怀疑我的。毕竟,你已经把我的自尊踩在脚下了,可我还是那么爱你,不是吗?”

他眸色微动,指节分明的手攥着碗沿,“先把这个喝了。”

“我不喝,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小米粥,这么多年了,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脸上嘲讽的笑意不减反增,她在等着他发火。

是啊,这么多年了。

“乖,喝点小米粥对胃好。”薄晋洲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舀出一勺粥,自己先试了试温度,然后搁到苏扬的嘴边。

她似乎是被他温柔的话语蛊惑了,思绪飘回一年前。

那时候他们刚刚相遇,原本已经过着平静生活的她心中又起了波澜,压抑了四年的思念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就此沉沦。

如果是故事的话,讲到这儿就应该是“王子认出了灰姑娘,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吧。可现实是,他不是执着找寻灰姑娘的善良王子,她也不是满心坦荡对生活毫无芥蒂的灰姑娘。

慢慢张开嘴,薄晋洲的眼中闪过一丝动容。每一口送过来的粥他都亲自试了温度,苏扬看着小心翼翼的他,思绪被拉了回来。

她冷哼一声,“早知今日,当初不如干脆直接把我从事务所辞退。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薄晋洲看着已经见底的碗,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怒,“在你冷嘲热讽地数落我时,是不是应该解释清楚自己到底有多无辜。”

苏扬静静地看着他,心里明白他是在介意令均的事。她侧开脸,腹部的疼痛原本已经将近麻木,却在她微微动了一下之后卷土重来,愈发严重。

她的额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水,薄晋洲从桌上抽出一张纸,正要落在她的额头上,她往旁边一闪。

宁可忍受着剧痛也要躲开吗?薄晋洲眯了眯眼,站起身来用一只手强硬地压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轻柔地为她擦拭着汗水。

“想躲开吗?这辈子,你躲开一寸我会追过去,你躲开一尺我也会追过去,即便你要躲到天涯海角,我仍旧会追过去。但也就这辈子了,下辈子,我真的宁可自己从来都没遇到过你。”

连我自己,都无法原谅曾经那么对待你的自己。


 安静的病房内,一言不发的两个人较劲一般地看着对方。

许久,薄晋洲松开压着苏扬肩膀的胳膊,“疼吗?疼就安分一点。”

苏扬冷冷地看着他,目光中闪过一丝嘲讽,她勾唇一笑,“你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吗?他呀,就是五年前我逃离你身边之后遇上的人,我跟他同居了……”她顿了顿,“大概四年吧,直到我找工作找到锦洲律师事务所才分开。”

五年前,她高三,薄晋洲是对面霖海大学大三的学生,大她四岁。

她第一次在霖海大学的英语角上见到他时,他身着白衣黑裤,就那一眼,她就爱上了他。

谁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一见钟情?

当你在心中已经对一个模糊的形象勾勒过千遍万遍,然后在某一天,某一刻,你又恰好看到了能跟那个形象重合的人时,那就是爱情了。

只是她从来没想过,这份爱情的代价有那么沉重,沉重到她再也没脸见他。可即便这样,她仍然追寻着他的脚步,学法律,然后在五年之后,如同受了蛊惑般地回到霖海市。

那时候的想法特别简单,就是想躲在暗处见他一眼而已。然后一眼之后又是一眼,从此就再无抽身的可能了。

薄晋洲眼眸中透出寒光,他一点一点地逼近,脸孔越来越大,直到鼻尖抵到苏扬的鼻尖,“你是想激怒我吗?恭喜你,你成功了。可是苏扬,你休想我会同意跟你离婚。”

放在腹部的手被黏黏的液体沾湿,苏扬面上突然扯出一个轻轻浅浅的笑,她的额头上又渗出了汗水,“薄晋洲,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不会觉得解脱了?”

他眸光一紧,迅速地掀开被子。

鲜红色的血将她的病号服渗透,日光照得她脸色惨白,薄晋洲颤抖着手按响了床头的铃,除了“对不起”之外,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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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扬再次进了手术室,薄晋洲头疼欲裂地靠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

这么些年了,纵使他早已练就了在法庭之上的不动声色抑或是杀伐决断,可是一旦面对苏扬,他永远都是先情绪失控的那一个。

冷冷清清的手术室门外只有薄晋洲一个人,他双眸直愣愣地盯着亮着灯的“手术中”三个大字。

大量的酒精倒在流着汨汨血水的伤口上,苏扬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是疼吗?不对呀,已经打了麻药了。”边上的小护士皱着眉帮她擦了擦眼泪,探头瞧了一眼正在被处理着的伤口,又帮执刀医生拭了拭她额上的汗水。

值班医生是刚刚博士毕业的姑娘,名叫辛蕊。她叹了一口气,“苏扬,你给我振作起来,别忘了,你有个刚出生的女儿!”尽管这么说着,她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的停顿。

病患的情绪对手术来说没有致命的影响,但积极乐观总好过低沉消极。

苏扬使劲闭了闭眼,脑海中浮现出小婴儿啼哭时浑身红通通的模样,不由心中一紧。

既然选择了把孩子生下来,就要对孩子负责。她现在是在做什么?那么作践自己,报复的究竟是薄晋洲还是连眼睛都还张不开的孩子?

只是伤口崩裂的小手术,消炎之后再度进行了缝合,她原本白嫩的腹部此时有一道可怖的伤口。

辛蕊松了一口气,“伤口缝合完毕,出血症状已经止住。”

伴随着手术灯的熄灭,苏扬轻舒一口气。

“你们病人家属究竟是怎么照顾病人的?让她情绪激动成这个样子?产妇本来就容易情绪失控,麻烦你们注意一点!”辛蕊口气很不好地对薄晋洲说了几句,话音刚落,薄晋洲就沙哑着嗓音出声:“都是我不好,她还好吗?”

“伤口已经再次缝合了,二次手术,伤口肯定比以前还要难看,恐怕之后得做个小的整形手术。”辛蕊说着,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水,“看得出来,苏扬的情绪很失落。原因我一个外人不好多问什么,但作为医生,我可以很负责人地告诉你,再这么下去……”她回头看了一眼,“要是得了产后忧郁,后果就不是二次缝合这么简单了!”

她头也不回地回了值班办公室,薄晋洲望着缓缓推出来的推车定了定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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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是深夜,白炽灯发出茫茫的白光,灯光笼罩下,薄晋洲千般小心地帮苏扬塞好被角。

苏扬没有像之前那样避之唯恐不及,她敛了所有的神色,安安静静地由着他收拾,两个人像是在演着哑剧。

“薄晋洲。”苏扬抬手挡了挡灯光,疲惫地闭上双眼。

薄晋洲收回落在虚无中的目光,静静地等她说下去。

“我想再看看孩子。”下午的时候薄晋洲把孩子抱过来待了一会儿,因为苏扬身体太虚弱,就又把孩子送回了监护室。

似乎有水流过暖气,发出潺潺的声响。

薄晋洲眸子微微动了动,“现在太晚了,监护室里早就熄灯了。”他眼看着苏扬原本毫无波澜的表情中微微透出点失望,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他从衣服外套里掏出手机来。

“刚才我……出去了一会儿的时候,顺便去了趟监护室。你要是想看的话,我这里有照片和录像。”

苏扬原本黯淡下去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光,她不自在地动了动,“我可以看看吗?”

“当然可以。”薄晋洲快步走至床前,把床往上摇了摇,坐在床边,很自然地拦过苏扬的肩。

在以前的日子里,这种肢体接触对于两个人而言再普通不过了。

苏扬记得她跟他在锦洲律师事务所的走廊里相遇的时候,薄晋洲像是变了一个人,把她拉到办公室,反手关上门的时候飞速地贴上她的唇角。

那时候她的后背刚好抵在门把手上,他的吻来得强势又急躁,她甚至一度觉得他是想把她吞到肚子里。

其实从最初,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就是由他来主导的。

所以哪怕两个人的关系恶劣到现在这样只要张嘴就是剑拔弩张的地步,他仍然是那么自然地把她纳入他的怀中。

夜色迷离,苏扬不想再在这些无谓的细节上跟他僵持,由着他揽住自己。

她是思念他的怀抱的,即便她忍受不了他曾经做过的事,可身体永远不会撒谎。她甚至不自觉地往他怀里靠了靠,录像里的小人儿举着小手不知道在比划什么,或许是因为她在孕期不像其他孕妇那样养尊处优,小家伙小小的一团让人想要把她揉到怀里。

“好小啊。”苏扬摸着手机屏幕勾了勾唇角,脸色比刚才好了许多。

她的一缕发丝垂下,薄晋洲手一痒,抬手帮她捋到了耳朵后边。苏扬处在半晕眩的状态,身体一僵,别过视线,往旁边闪了闪。

刚才她靠在他怀里的时候那么自然,软软的,跟以前一模一样,或许还因为刚刚生产完体力不支而更多地依靠着自己,薄晋洲几乎以为两个人马上可以和好了。可苏扬闪躲的这一下瞬间就把他拉回了现实。

她还不能原谅自己。

薄晋洲眸中闪过一丝黯然,“你要是想看的话,明天一早我让护士把孩子抱过来。今天太晚了,早点休息吧。”

苏扬记得,在同样的月色中,他们两个人相对而眠。那时候他们刚在一起不久,薄晋洲却从不勉强她,只是要求两个人必须搬到一起住。

那么多的日日夜夜,怎么就过成了今天这样。

黑暗之中,薄晋洲的眼睛始终盯着天花板。许久,听着苏扬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他轻手轻脚地掩门离开,掏出一盒烟来。

随着门“咔嚓”一声关上,苏扬迷迷糊糊地睁了睁眼,随即又闭了起来。

这一天,已经耗费了她所有的体力。

迷迷糊糊中,苏扬梦见自己回到了高三那一年,她独自一个人站在一片沼泽之中,周遭不远处就站着她的同班同学。

她已经陷入了沼泽之中,她的同学明明伸伸手就能把她拉出来,可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

突然之间,她看到年少时的薄晋洲,白衣黑裤,在日光下格外耀眼。她慌张地向他伸出手,想要喊出声,却怎么也喊不出来。

她越陷越深,挣扎着想要从沼泽中抽身而出,可所有人都看着她,没有一个人帮她。

恍惚之中,薄晋洲在冲她微笑。

拼命地想要从梦魇中挣脱,苏扬出了一身汗。“学长……”她软绵绵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中显得格外突兀。

已经躺回沙发的薄晋洲猛地睁开双眼,站起身来快步走到床边,看到仍然闭着眼睛的苏扬,松了一口气。

他索性坐在了床边上,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心湿湿的,薄晋洲一愣,抬手抹了抹她的额头,心中一惊。

“苏扬,苏扬。”他轻轻摇了摇苏扬的肩膀,苏扬猛地呼了一口气,双眸直直地盯着薄晋洲。

黑暗之中,她的眸光没有一丝温度。她猛地拽住他的手,“抱抱,学长抱抱。”

声音中满是祈求的味道,薄晋洲的心像是被一只小手狠狠地揪住。他伸手把苏扬捞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不怕,不怕,学长在这儿呢。”

多久远的称呼了,那时候她一个劲儿地喊他学长,天天耀武扬威地昭告天下,自己总有一天会考上霖海大学的法律系,那时候她就是他的学妹了,所以喊他学长,也是早晚的事。

薄晋洲已经大概猜到她做了什么梦,顺着她的话安慰她。

听到同样的称呼,苏扬以为自己还在梦里,缩在他的怀里就开始抽泣,“学长……学长……”她断断续续地喊了几声,哽咽着说:“他们……他们都……都不救我……只有你……只有你救……救我……”

薄晋洲的手僵在半空中,他咬了咬牙,手慢慢地落下来,“乖,不怕,学长在呢,有学长在,谁都不敢再欺负你了。”

就这么轻声的哄着,苏扬再次睡了过去。月光之下,薄晋洲盯着她的睡颜,良久也移不开视线。


 星光璀璨,经历了大雨之后,夜里的空气格外清新。

霖海市的“蝉”酒吧中,令均身着一件黑色的皮夹克,把手中的东西往桌上一扔,“谁让你们在这儿卖这种东西的。”语气淡淡的,却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威慑力。

透明的塑料袋都不及巴掌大,里面装着的白色粉末因为他扔的动作而全部堆在一边。

旁边站着的几个染了头发的小混混面面相觑,正要回答什么,旁边传来一声“我让他们卖的,怎么了?”

令均回过头,汪诚嘴里叼了一颗烟,吊儿郎当地看着他。

“这是我的场子,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发号施令?”令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口气依旧淡淡的。

“资格?”汪诚冷笑一声,“大哥亲自吩咐的事情,能不能够得上你嘴里的资格?”

汪诚一直跟着霖海市夜场界的龙头大哥,也是因为他的赏识,他才能在所有的场子里都耀武扬威,风光无限。

令均冷笑一声,“什么都是你说的,我凭什么相信你?”

汪诚挑了挑眉,手里的烟头往令均身上一扔,刚好砸在他胸前暗红色的琥珀吊坠上。令均眯了眯眼,却没有立刻回应汪诚挑衅的行为。

他捡起落在地上的烟头,轻声一笑,慢悠悠地走到沙发跟前,大喇喇地坐下,然后把闪着点点火光的烟头碾在了白色粉末上。

不等汪诚有所反应,他往沙发的椅背上一靠,轻佻地勾了勾唇角,“这袋货我就当做是你送给我的礼物了,毕竟你在我的场子里放东西,不管承的是谁的话,都应该事先知会我一声。”言下之意,这礼,也是赔礼道歉的礼。

说着,他摸了摸自己的吊坠,吊坠有正常拇指的一半那么长,椭圆形,在灰暗的灯光下闪着森森的光。“这个吊坠,跟我的命一样重要。这次你不知道,无意侵犯了它,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但是,如果有下次……”他眸子里闪着挑衅的光,“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天空泛起了一片白的时候,令均点了一支烟,烦躁地站在酒吧的天台上。

他在堃市混了四年才接触到霖海这边的人,接过这个场子不过才一年的时间。

五年前,也就是最开始的那个漆黑的夜里,那双滴溜溜的眼睛在隐蔽处一闪一闪的,他转过头,视线跟苏扬在空中相遇。被撞破最大的秘密,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置她,因此跟她同吃同住,一待就是四年。

原本以为以后再也不会有交集了的,却又在自己最不堪的时候遇上了她,就这么顺水推舟的,她住着院都能救自己一命。

想来这就是命运吧,这么想着想着,他的心绪反而平静了下来。

一颗烟燃至尽头,他对着空无的天空勾了勾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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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浅蓝色的窗帘上,干枯的树枝上光秃秃的,却在阳光的映衬下表现出别样的生机。

薄晋洲醒来的时候苏扬正缩在他的怀里,脸也就有他的巴掌那么大,惨白惨白的,想必身体是很不舒服的吧。

两个人很久没有过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了,他一时有些舍不得放开,低着头就这么看着她,一动不动。

轻轻的敲门声传来,薄晋洲小心翼翼地帮苏扬调整了一下睡姿,站起身来,拂了拂皱皱巴巴的衬衫,疾步行至门前。

“她昨天晚上睡得晚。”边掩门,薄晋洲歉意地冲护士笑了笑。

小护士从苏扬第一次来产检的时候就很照顾她,昨天夜里她没有值班,一大早来了之后听说苏扬昨夜进行了二次缝合,换上衣服就过来了。

她从玻璃处张望了一下,有些不满地看着薄晋洲,“薄先生,不是我说您,之前产检的时候苏扬就老是一个人过来,说起来,这生孩子也不全是妈妈的事,您这个做爸爸的,得有点自觉啊。”

薄晋洲没做什么辩解,一来他确实没陪苏扬来过几次医院,二来,他不愿意跟别人解释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私事。

他微微笑了笑,“一会儿她醒过来可能会想看宝宝,我先去打点饭,就先失陪了。”

小护士连连冲他摆手,示意他可以去忙了。

在洗手间洗漱完,薄晋洲低头看了一眼皱皱巴巴的衬衫,从门口挂着的袋子里取出一件羊毛衫,淡淡的米色,是苏扬一针一线亲手帮他织的。

苏扬是被薄晋洲洗漱的声音吵醒的,她能听出来他已经尽力压低了所有声响,心中飘过阵阵酸楚。

其实自打重逢以来,薄晋洲一直对她很好。

昨天晚上的那个梦……苏扬紧了紧被子,她甚至还能依稀闻到薄晋洲身上独有的那种味道,淡淡的植物清香。

听见关门声,她睁开眼睛,木然地看着天花板待了好一会儿,尝试着坐起身来。

二次缝合的伤口,痛感比之前还要强烈。

她慢腾腾地披上一件外套,伤口似乎跳了一下,她无意识地发出“嘶”的一声,就听见一声风轻云淡的笑声。

“令均?”她回过头,看到令均吊儿郎当的模样,顿时有点气恼,“你看了多久了?”

“你老公出去之后我才敢过来,你觉得能有多久。”他走到床前,向她伸了伸胳膊,示意她扶着自己站起来。

苏扬冷哼一声,瞪了他一眼,使了使劲,扶着床站起身来。“等着你来扶我,那我这辈子都站不起来。”边嘟囔,她边伸手把令均的胳膊拨开,一步一步艰难地蹭着走到窗边。

她身体太虚弱,面色又是苍白的,即便是瞪人一眼,也一点威慑力都没有。令均看着她的背影勾了勾唇角,“你呀,什么时候能改改你那倔驴脾气。”

“你才倔驴脾气。”苏扬回了一嘴,顺手拉开窗帘,回过身来。

冬日的暖阳披在她的肩头,给她的脸上增添了些许的血色。

令均别过视线,眸光柔和了些许,“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

“女儿。”说起孩子,苏扬微微笑了笑,眼尾微微上扬,“叫薄荷。”

“薄荷……”令均重复了一遍,抬起手看了眼时间,“好了,我就是过来看看你,该回去了。”边说,边往门口走。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掏出手机,回身飞快地拍了一张苏扬的全身照。因为是逆光,根本看不清人脸。可这样的身形,即便是穿着宽大的病号服,他也一眼就能认出来。“前天走得急,忘了跟你说平安夜快乐!走了。”背着身冲苏扬摇了摇手,令均推门离开。

前天?圣诞节已经过了,苏扬垂了垂眼角。自己的女儿是在平安夜出生的,想必可以一生平安吧。这么想着,她挪动脚步往门口走去。

新生儿监护室里一片淡蓝色,穿着白色护士服的小姑娘在里面穿梭着。

小薄荷因为出生时身量太轻,需要在监护室观察几天。

透过宽大的落地玻璃,苏扬蹲下身来。最靠近玻璃的这张婴儿床上躺着的就是自己家女儿,她整个人都小小的,眼睛闭着,安安静静地睡在小床上。

小护士看到她,微微一笑,推门出来。“哪个是你家的?”

苏扬指了指3号床,“这个。”

“这个呀,特别乖。”小护士戳了戳玻璃,“女儿乖,妈妈就有福气。”

一只手环过她的肩,苏扬顺着手看上去,薄晋洲气喘吁吁的,尽管是冬天,可额头上还是出了一层薄汗。

“这是爸爸吧?这孩子就是身量轻了点,从昨天看来的话,是没什么问题的,可以跟妈妈一起出院。”

苏扬往前挪了挪,薄晋洲的手一僵,从她的肩上落了下来。

小护士正往里面看着,没注意他们的动静,说着话嘴角还带着笑。

苏扬跟她边聊边笑,神情比跟自己单独相处的时候柔和了许多。薄晋洲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的侧脸,只在小护士偶尔看向自己的时候才附和般地冲她点点头。

扶着苏扬回了病房,薄晋洲从保温饭盒里盛出一碗汤,用勺舀了一口放到苏扬的嘴边。

浓浓的鸡汤味儿飘在她的唇齿之间,胃里舒服了,苏扬的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她主动跟薄晋洲说起孩子的名字来。

“薄荷?”薄晋洲语气凉凉的,苏扬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薄荷,怎么了。”她的语气也跟着凉了下来。

薄晋洲扫了一眼桌上的红包,“昨天夜里他第一次来的时候挪过凳子,今天倒是更明目张胆了,直接送来红包,是挑衅吗?”

“薄晋洲你能不能讲点道理!”苏扬把碗往边上一推,溅出来的汤汁沾到薄晋洲的身上。她也没注意令均是什么时候放了这么一个红包,“随便是个人,看到红包都知道是代表祝福的吧?到底是什么样的脑回路才觉得这是挑衅?!”

薄晋洲面色平静地看着她,“那你倒是说说,你是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专门躲着别人家老公的人?”

苏扬被他气得脸色煞白,腹部传来明显的痛感,她捂了捂肚子,极力地控制住情绪,“薄晋洲我不想跟你吵,他是我的朋友,很重要的朋友。但如果你不想相信我的话,那我也无所谓。”

“无所谓?你说的倒是轻巧,要不要我跟你解释一下什么叫夫妻?”

“第三章第十五条,夫妻双方都有参加生产、工作、学习和社会活动的自由,一方不得对他方加以限制或干涉。”苏扬机械般地复述着这一条款。

薄晋洲眸光中闪过一丝寒光,“拿法律来压我?你还真是好样的。”他把碗往地上一摔,欺身而上,死死地压住苏扬的肩膀,身体却巧妙地避开她腹部的伤口,“那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这半年来,有一项义务你也从来没履行过。”

窗外起了风,树枝拍打在窗上,发出阵阵声响。

薄晋洲直起身来,目光冷峻地别开视线。“薄荷,很好听,就叫这个名字吧。”他极力地压住心中翻腾着的醋意,起身收拾碎了一地的陶瓷碎片。

苏扬木讷地望着薄晋洲留在床上的压痕,胃里翻江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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