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在二十八岁生日的这天,我在厨房里忙碌半天,好不容易布置出一桌子菜。
可还没来得及拍照,先收到了沈棠溪加班晚回的电话。
知闲,真的很抱歉,我尽量早点回去。
你有什么想要的生日礼物吗?
我回去时给你带。
耳畔传来女人轻轻柔柔的声音,我心里一软。
忙点燃蛋糕上的蜡烛,望着跳动的焰火开口道:溪溪,我想要的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
往年的每一个生日,我的愿望都是一个样,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我笑了笑,继续说道:希望沈棠溪岁岁平安,希望和沈棠溪岁岁年年。
知闲......沈棠溪的声音染上了几分歉意。
我刚想宽慰两句,却冷不丁地听到那头响起一声男人的嗤笑。
几乎是一瞬间,电话立马被挂断。
我攥着手机的指尖逐渐收紧。
我对声音向来很敏感,刚刚那种轻佻狂妄的笑声。
我只在一个人身上听到过。
沈棠溪曾经爱而不得的初恋——陈至言。
他不是在国外吗?
是回来了吗?
正思忖间,沈棠溪给我发来了消息:知闲,我这边还有事,先不说了。
我正想回复,却不小心点开了她的头像。
刚进入她的资料卡,我的视线就被一条新的朋友圈给吸引住。
照片里,她挽着男人的手臂,棕色的发丝被路灯打上大片柔光。
虽然没有露脸,但氛围感直接拉满。
而文案更是直接露骨:无论时间间隔多久,只要一眼就还是会心动。
内心深处泛起细细密密的痛楚,我险些握不住手机。
心动?
她难道忘记了陈至言曾经的恶劣,带给她的痛苦了吗?
2、我和沈棠溪是青梅竹马。
因为在福利院长大,我们自小的心愿就是财富自由不愁温饱。
与我们不同,陈至言含着金钥匙出生,向来都是人群中耀眼的存在。
阶层不同的人本该是两条平行线。
可高三下学期,陈至言突然缠着沈棠溪嘘寒问暖表达喜欢。
青涩稚嫩的少女根本招架不住这样热烈的追求。
没多久,便沦陷了。
得到回应后,陈至言要求她为他写满二十一封情书。
寓意双向奔赴的爱意。
可最后,那些情书却被贴在了学校的公告栏上。
也就是那时,我们才知道。
这一切都只是源于青春期男孩子之间无聊的玩笑赌约。
成绩优异但家世悲惨的沈棠溪便是那个赌注。
后来,陈至言在家里安排下出国,临走前,他对沈棠溪说了句不痛不痒的抱歉。
他说,他生来便是耀眼的存在,另一半自然也得是耀眼优秀的。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沈棠溪哭到喘不上气。
她哭着对我说,她一定会努力的。
那个时候我以为沈棠溪口中的努力是让自己不会再成为被戏弄的对象。
可现在想来,那句努力,是为了让自己配得上陈至言。
恍然大悟的我又哭又笑。
看着餐桌上孤零零的蛋糕,胃里泛着疼。
原来,年少不可得之物,真的能困其一生。
如陈至言对沈棠溪。
如沈棠溪对我。
3、我在餐桌旁坐到深夜,目光一寸一寸地扫过这片空间。
这是我们赚到第一桶金后买的第一间房子。
那时的沈棠溪满脸喜悦,窝在我怀里一遍遍重复着我们有家了。
以前的我,最喜欢坐在玄关沙发处等沈棠溪。
她回来的时候,我可以第一时间迎上去。
这些专属于我们的小细节,每每想起都会让我感到甜蜜。
可现在——我深呼了口气,给沈棠溪打去电话。
许久,电话接通后,里面传出的却是一个男声:江知闲?
你有什么事吗?
是陈至言。
我下意识握紧手机,哑声问了一句:沈棠溪呢?
我胃不太舒服,她在厨房给我熬粥呢。
陈至言说着,嗓音里多了些笑意,显然很愉悦:怎么了?
你找她是有什么事情吗?
那一瞬间,我有些怔然,竟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的口吻自然而亲昵,仿佛他才是沈棠溪的正牌男友。
一阵杂音后,沈棠溪的声音响了起来:知闲?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心口猛地一窒,声音涩然:我生日,你不回来陪我反而去陪别的男人是吗?
空气突然变得沉默。
半晌后,沈棠溪才语气淡淡地开口:阿言生病了。
江知闲,你要分得清事情轻重缓急。
所以,我才是那个轻。
我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你明知道我绑定了系统,你抛下我,我会死的。
即使这样,今天你还是选择留在那里陪他吗?
哪怕闭着眼睛,我还是能感觉到,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了眼眶。
沈棠溪叹了口气,却没有说话。
这种等待宣判的过程就像是在走钢丝,心始终悬着。
江知闲,这样无聊的把戏你到底要玩几次才够?
沈棠溪的声音带着不耐和厌烦。
我听见微不可闻的落地声。
终于,从钢丝上掉下来了。
而沈棠溪,也向我做了最后的宣判:阿言生病了,我放心不下,不会回去的。
至于你所谓的系统把戏,你玩不够就自己玩,别扯上我,真的很烦。
4、检测到宿主已被攻略对象抛下一次,即将被惩罚。
脑海中那道冰冷的机械音缓缓响起。
随着倒计时结束,突如其来的痛感一瞬间席卷了全身。
仿佛连沸腾的血液也被冻结,心跳也缓缓凝滞,每一次的呼吸都伴随着刺骨的疼痛。
不知过了多久,我脱力般倒在地上。
门突然开了。
沈棠溪看到我这幅样子,神情一下子就变了。
知闲,你怎么了?
我吃力地看向她,视线落在她颈间时呼吸滞了一瞬。
那里有一个很小却明显到刺眼的咬痕。
脑中的那根弦骤然绷断,我的怒意彻底被点燃:这不是托你的福,被系统惩罚了吗?
再来两次,你就可以替我收尸了。
沈棠溪没说话,目光久久地顿在我脸上。
许久后,她忽然笑了声:我说呢,怎么这幅鬼样子,原来是苦肉计啊。
沈棠溪用手指按了按我胸口的疤痕:为了让我愧疚,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连这个都搬出来了。
我顺着她的视线向下看去。
胸口处那道又粗又长的伤疤,看上去十分狰狞可怖。
这是六年前,沈棠溪在生日那天遭遇了危险向我求救。
我匆忙赶过去时,被疾驰而来的卡车卷入了车轮下。
车上装载的钢筋深深刺入了我的心脏。
我痛得四肢痉挛,却下意识想往前爬去。
满脑子都是沈棠溪还在等我,我决不能死在这里。
而系统便是在那时出现的。
按照它的说法,是因为检测到我对沈棠溪热烈的爱意。
所以它才会出现,给了我一次重生机会。
只有沈棠溪在面临跟我有关的三次选择中,坚定地选择我。
我才算任务成功,才能好好活下去。
那天,我躺在病床上,笑着将这件事告诉了沈棠溪。
她红了眼眶,语气是那样的坚定不移:知闲,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坚定地选择你。
可现在,她不仅食了言。
连看到这道疤痕时,都只剩下满眼的厌恶。
5、一股尖锐又剧烈的头痛从心尖冒出来,我浑身都开始发抖。
见我这样,沈棠溪叹了口气,眉头紧锁:知闲,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是在担心阿言吗?
可是没必要啊。
你也不想想,如果他愿意,还能有你什么事?
骤然涌上的剧痛几乎把我整个人吞没。
我用力掐着手心,想让自己保持冷静,可声音还是带上了抑制不住的颤抖:自始至终,你都没有放下陈至言对吗?
沈棠溪揉着眉心站起来,居高临下睨了我一眼:你疑神疑鬼的样子,真的很难看。
我既然已经选择跟你结婚,就不会在跟阿言有什么。
你自己思想龌龊就算了,但请你不要侮辱阿言。
知道我们要结婚,他还祝福了我们。
仿佛为了强调自己有多失望一样,沈棠溪长叹了一口气:就凭这一点,你真的比不上阿言半分。
转身离开前,沈棠溪又补了一句:江知闲,我不希望再有下次,也不要再提什么系统,真的很无聊。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往浴室走去。
我沉默地蜷缩起身子。
像是有无数根针刺入心脏。
密密麻麻的涩意和疼痛顺着血液蔓延至全身。
6、缓好情绪回房时,沈棠溪在阳台打电话,并未注意到我。
我悄然走近,只听到她带着哭腔开口:所以,我和他结婚,你真的一点也不介意吗?
今天的祝福,你也是真心的?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沈棠溪的情绪一下就激动起来:好,好,那就如你所愿。
挂断电话后,沈棠溪猛地回头,看到我,表情一下子就变了。
惊讶、慌乱、恼怒,好几种情绪在她脸上交织。
最后都褪成一片古井无波的平静。
我强忍住心中的酸涩,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们的婚礼,你还想继续吗......当然!
沈棠溪骤然抬高了声音,像是在跟谁赌气一般。
我努力忽视心中升起的痛意。
上前一步,俯身紧紧将她抱在怀里。
仿佛这样,我所担忧的事情就永远都不会发生。
可往往你越担心什么就越会发生什么。
在婚礼前夕,有人给我发来了一条匿名的短信:要不要打赌,明天你们结不了婚。
笃定的语气,仿佛只是在简单地陈述着事实。
很明显,就是陈至言发的。
心里莫名烦躁。
不仅仅是因为这条短信,而是因为沈棠溪的态度也不对劲。
静谧的黑夜中,我翻身抱住沈棠溪:溪溪,你真的想好要跟我结婚了吗?
她贴着我的身体微微一僵。
然后握住我圈住她的手,轻声回道:知闲,你忘了吗?
很小的时候,我就说过要嫁给你的。
沈棠溪的口吻,是难得的温柔。
渐渐抚平了我心中的焦躁,也勾起了儿时的回忆。
在孤儿院,每一次玩过家家时。
小小的沈棠溪总是披上破旧的头纱,嚷嚷着要嫁给我。
思及此,我忍不住将怀中的人抱得更紧。
总算,是快得偿所愿了。
7、这天晚上,我总共没睡几个小时。
天刚蒙蒙亮时,就被人叫起来,换上西装、化妆。
一切流程都走得很顺利。
观众席里,也没有再看到陈至言的身影。
于是我那颗莫名不安的心,一点点放松下来。
音乐声响起,在满场喧闹的祝福声里。
旁边的司仪侧过身,让出投影大屏。
按照流程,那上面会播放一个几分钟的视频。
是我和沈棠溪相依相守这些年的甜蜜回忆。
然而屏幕上,忽然画面一暗。
昏暗的房间里,陈至言躺在浴缸里,手腕处流着鲜血。
他脸色苍白,满脸泪水:溪溪,我不愿道德绑架你,但是,我真的爱你。
下一秒,视频被中断。
陈至言朋友慌乱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婚礼现场。
棠溪,不管你信不信,阿言身上被绑了个叫系统的东西。
得不到你的爱,他是真的会死的。
沈棠溪僵在了原地。
阿言现在,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你真的不管他吗?
沈棠溪下意识转头看了我一眼。
她眼里闪过一丝歉意。
知闲,对不起,我做不到不管他。
巨大的痛楚海啸般席卷过来,有种深入骨髓的冷。
一寸一寸冻结了我的血管。
我紧紧拉着她不肯放,声音都在颤抖:溪溪,你不能抛下我,你忘了吗?
我身上也有系统——你够了!
这个时候就别玩这种卑劣的把戏了。
说完,沈棠溪甩开我的手,提着裙摆往外跑去。
人群哗然。
无数情绪各异的目光投在我身上。
惊诧、同情、鄙夷。
还有一句被清晰传入我耳中的话:好惨啊,原来这就是爱与不爱的区别啊。
我呆滞地看着沈棠溪毫不犹豫远去的背影。
仿佛看到了儿时说要嫁给我的那个小女孩的身影在渐渐消散。
直至再也不见,那一瞬间。
我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心头有一点反复吹熄后又点燃的火苗。
终于彻底熄灭,再也亮不起来了。
8、检测到宿主已被攻略对象抛下两次,即将被惩罚。
脑海中那道冰冷的机械音再次响起。
痛楚从胸腔蔓延至四肢百骸,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全身的皮肤仿佛被火烧,疼痛难忍。
我踉跄着往外走去,手机突然传来震动:江知闲,我知道你也有系统,过来做个最后的了断吧。
来亲眼看看,你是怎么输给我,然后被抹杀的。
这就好像是一种宣判。
我感觉自己现在就像被无形的力量推上悬崖边。
甚至,我很清楚我一定会掉下去。
可我还是怀有希望,万一呢,万一这次能如我所愿呢。
几乎没有犹豫,我循着地址找了过去。
......我赶到医院的时候,沈棠溪正握着陈至言的手。
眼泪不断:阿言,痛不痛啊?
你怎么这么傻?
什么都不告诉我。
似乎察觉到我的目光,陈至言偏过头直直对上我的视线。
他勾了勾唇,眼神中充满了对我的不屑。
溪溪,我只是不想你夹在我们中间左右为难。
毕竟他当初,因为我们的一个玩笑,还出了车祸。
听到这里,我如坠冰窖,身体都在颤抖。
玩笑?
什么玩笑?
陈至言睨了我一眼,继续道:这些年,我一直都活在愧疚中。
如果当初没有开那个玩笑,他就不会出车祸了。
头顶的白炽灯洒下洁白的光影,落在沈棠溪潋滟的眉眼上。
她摇了摇头,宽慰着陈至言:你也不是故意的,都过去了,就别想了。
陈至言点点头,突然抬眸盯着我的脸,笑了笑。
然后我听到他对沈棠溪说:溪溪,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
其实我和江知闲,都绑定了系统,需要你做出选择。
顿了顿,他垂下眼眸,声音也变得沙哑:但我不会逼你。
你也无需顾虑,只需要跟着心选就好。
9、陈至言的话音刚落,他的朋友就立马接道:这还用选吗?
肯定是选言哥你啊。
他失败了什么惩罚都没有,但是你可是差点连命都没了。
系统着急的话也适时在脑中响起。
宿主,这是第三次选择了,你不去解释一下吗?
我怔怔地看着沈棠溪。
心里漫无边际的情绪涨潮般涌上来,却什么也做不了。
我知道,沈棠溪已经做好了选择。
果然,在沉默了一会儿后。
陈棠溪再次握住陈至言的手,缓缓开口:你们说的对,知闲虽然一直都在说我抛下他他会死。
可我从未看到他遭受过能威胁到性命的惩罚。
说到这里,她像是终于做了决定,轻声道:所以阿言,我不会让你死的,我只会选择你。
系统叹了口气,冰冷的机械音响起。
宿主攻略失败,即将被抹杀。
血红的,鲜艳的数字在瞳孔前跳跃。
我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宿主,我可以为你争取最后一次机会,要重来吗?
系统依旧是那道平静无波的电子音。
可不知道为何,我却能从中听出了一丝不忍。
我咽下嘴里的腥涩,坚定地摇了摇头,一字一句:系统,被抹杀之前,我能反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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