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启川回到镇上的住处,却不见许清照的身影。他在门口伫立片刻,隔壁的张婶恰好路过,热情招呼道:“顾秀才回来啦,你家娘子去街上买菜了。”顾启川嘴角上扬,礼貌地笑了笑,道了声谢后便走进屋内。
以往,即便他对许清照态度冷淡,许清照也总是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物件摆放得整整齐齐,屋内打扫得干干净净,一踏进门,便能感受到浓浓的家的气息。而现在,他才惊觉自己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许清照。
屋内一片空荡,除了床上叠放整齐的一床被褥,桌子边上摆放着洗好的两个盘子、两个碗,其余地方空空如也。顾启川环顾四周,突然感觉少了些什么,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
实际上,自从许清照拥有了那个10个立方的空间,但凡能装得下的东西,她都随身收了进去。如今,这个屋子对她而言仅仅是个临时睡觉的地方。哪怕有小偷光顾,也别想寻觅到一粒米。
顾启川就这样打量着屋子,没过多久,许清照回来了。她没有灶台,只有两个炉子。许清照煮了点米粥,又在镇上食市买了几个包子和一些菜,准备简单加热一下当作食物,这些足够她吃上一两天。许清照早就料到顾启川可能会回来,她不想在顾启川面前暴露自己随时准备离开的想法,她不想横生枝节。
许清照静静地盛出两碗米粥,轻轻放在桌上,随后拿起包子和小菜,看向顾启川,声音轻柔却带着几分疏离:“你要不要吃点?”顾启川瞧见桌上也摆好了自己的那一份,便默默洗了手,坐到桌子对面,开始吃了起来。
两人相对而坐,气氛安静得有些压抑。曾经,许清照总会在吃饭时,时不时眉眼带笑地往顾启川碗里夹菜,眼里满是温柔与关切。可如今,许清照只是安静地吃着自己的食物,动作不紧不慢,每一个咀嚼和吞咽的动作都透着别样的韵味,那吃相优雅极了,全然不像一般寻常女子。
顾启川下意识地抬眸望向她,看到这一幕,不禁愣了神。他的目光就这么直直地定在许清照身上,心中泛起一阵难以言说的涟漪,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会从许清照身上看出优雅的气质。一瞬间,他有些恍惚,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过往种种。
而很快,他又猛地回过神,意识到眼前这个女子,如今已经和自己和离,不再是自己的妻子了。想到这儿,顾启川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一阵钝痛传来,这种陌生又酸涩的感觉,让他有些不知所措,手里的筷子也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
许清照安静地吃着饭,敏锐地察觉到顾启川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却仿若未觉,只是自顾自地吃着,动作有条不紊。她的思绪不由自主飘回从前,那时自己每日辛苦洗衣做饭、操持家务,忙得脚不沾地,可换来的却是顾启川的漠视。即便偶尔他的眼神扫过,那目光里也满是不加掩饰的厌恶,仿佛自己是世上最不堪的存在,在他眼中,自己就如同尘埃一般,卑微又可憎。
许清照心底泛起一阵苦涩,忍不住在心里发问,他顾启川究竟凭什么如此厌恶自己?可有些事,一旦深究起来,便是无尽的痛苦。这么一想,许清照只觉眼眶微微发热,眼角泛起了泪花。但就在低头的瞬间,她狠狠吸了一口气,将那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硬生生忍了回去。
她在心底暗暗发誓,自己绝不能懦弱,绝不能在顾启川面前露出半分脆弱。她深知自己必须熬过这个饥荒,这是当下最要紧的事。除此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便是去寻找自己的哥哥。上辈子,她被困在后宅,消息闭塞,连哥哥是生是死都无从得知,更没能见上一面。这一世,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她都一定要找到哥哥,一家人团聚。这么想着,许清照的眼神愈发坚定,手中的碗筷也握得更紧了 ,似乎这样便能握住自己未来的命运 。
顾启川敏锐地捕捉到许清照的异样,不禁开口问道:“你……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许清照缓缓抬起头,神色平静,语气却透着疏离:“没有,我很好。你吃完了吗?”顾启川瞧了瞧自己碗里,还剩一口米粥,便端起碗喝了最后一口,随后放下筷子。
许清照见状,默默拿起碗筷,转身去清洗。一时间,屋内只剩碗筷碰撞的声音,两人再无言语。顾启川坐在凳子上,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许清照忙碌的身影。曾经,这个地方对他来说就像个牢笼,他厌恶至极,一步都不想多待。可不知从何时起,他竟对这里有了一丝眷恋,甚至不想离开,只想就这么静静地待着。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的和离书,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他自己也不明白,当初为什么那么坚决地要与许清照和离。细细想来,似乎是从父母不断在耳边念叨,说许清照是扫把星,克父克母,让他尽早和离开始,他便稀里糊涂地照做了。
顾启川走到许清照身边,踌躇片刻后问道:“许氏,那和离书你可去县衙备案照册?”
许清照手上的动作一顿,愣了愣神,随后站起身来,神色冷淡地反问道:“不是说好了三个月吗?怎么,三个月你都等不及?”
顾启川听到这话,心中竟莫名涌起一阵欢喜,暗自庆幸还没登记。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为什么听到这个消息会如此开心,只能慌乱地解释道:“没……没,我不是这个意思。”原本还满是落寞的心,此刻竟不受控制地雀跃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