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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异闻录全局

羊行屮 著

其他类型连载

“不准备告诉他们?”“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灌了口扎啤,再没言语。月饼眯着眼睛,嘴角扬着笑:“南瓜,别纠结了。秘密,不能分享,只能保存。”扎啤滑过食道,透心的凉意多少缓解了压抑的情绪,我舒口气,刚想点根烟,才发现烟盒空了。“我去买烟,不醉不归。”月饼起身走了。烧烤摊人声鼎沸,食客们嘴角沾着油星子,举着酒杯你来我往。我招呼伙计把烤串再热热,仰脖又灌了一杯,突然很羡慕——这种生活真好。“咚……咚……”鼓声从身后响起,我回头看去。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背着吉他,腰间别着一面鬼面花纹的红色小鼓,挨桌询问食客:“点首歌么?”小姑娘身材不错,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古铜色皮肤,牛仔裤加衬衣,脸颊有两块淡淡的高原红,眉毛浓密,透着一股野性的...

主角:洛桑白玛   更新:2025-05-02 12:0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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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洛桑白玛的其他类型小说《中国异闻录全局》,由网络作家“羊行屮”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不准备告诉他们?”“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灌了口扎啤,再没言语。月饼眯着眼睛,嘴角扬着笑:“南瓜,别纠结了。秘密,不能分享,只能保存。”扎啤滑过食道,透心的凉意多少缓解了压抑的情绪,我舒口气,刚想点根烟,才发现烟盒空了。“我去买烟,不醉不归。”月饼起身走了。烧烤摊人声鼎沸,食客们嘴角沾着油星子,举着酒杯你来我往。我招呼伙计把烤串再热热,仰脖又灌了一杯,突然很羡慕——这种生活真好。“咚……咚……”鼓声从身后响起,我回头看去。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背着吉他,腰间别着一面鬼面花纹的红色小鼓,挨桌询问食客:“点首歌么?”小姑娘身材不错,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古铜色皮肤,牛仔裤加衬衣,脸颊有两块淡淡的高原红,眉毛浓密,透着一股野性的...

《中国异闻录全局》精彩片段


“不准备告诉他们?”

“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我灌了口扎啤,再没言语。月饼眯着眼睛,嘴角扬着笑:“南瓜,别纠结了。秘密,不能分享,只能保存。”

扎啤滑过食道,透心的凉意多少缓解了压抑的情绪,我舒口气,刚想点根烟,才发现烟盒空了。

“我去买烟,不醉不归。”月饼起身走了。

烧烤摊人声鼎沸,食客们嘴角沾着油星子,举着酒杯你来我往。我招呼伙计把烤串再热热,仰脖又灌了一杯,突然很羡慕——这种生活真好。

“咚……咚……”

鼓声从身后响起,我回头看去。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背着吉他,腰间别着一面鬼面花纹的红色小鼓,挨桌询问食客:“点首歌么?”

小姑娘身材不错,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古铜色皮肤,牛仔裤加衬衣,脸颊有两块淡淡的高原红,眉毛浓密,透着一股野性的健康美。

食客们摆手拒绝,小姑娘略微失望,看到我盯着她,拍着鼓走过来:“点歌么?”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鼓声既熟悉又奇怪,每响一声就好像有什么东西钻进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我叫卓玛,”小姑娘自我介绍,“藏语的意思是‘度母’,很美丽的女神。”

我摆摆手:“不点歌。”

卓玛又拍着鼓,我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手狠狠攥住再缓缓松开,憋得生疼。

“听我讲一个故事吧。”卓玛很大方地坐下,自顾自倒了杯啤酒一饮而尽,高原红艳得像血,“反正今晚我也没生意咯。”

我心里不快,正要发作,卓玛连续拍了六下,鼓声长短不一。我居然说不出话,直挺挺地坐着,听着她的讲述——

王朝崩溃后,旧贵族、豪族趁势而起,成了称霸一方的农奴主,享尽荣华富贵,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

日子过久了,难免索然无味,农奴主们把取乐的目标瞄向农奴,以酷刑虐杀为乐。当“在农奴脑门凿个洞,倒入铅水”这种酷刑都不再引起农奴主兴趣的时候,有个叫桑格的农奴主想出了一个残酷的死亡游戏——人獒角斗。

“人獒”的培养过程异常残忍。初生的婴儿扔给哺乳的母獒,如果没有被母獒吃掉,反而用奶汁抚养,说明婴儿生来具备獒性,成为“人獒胚子”。经过与獒的长期生活,婴儿长大后完全丧失了人的意识,把自己当做獒。连体形相貌都像獒,体毛浓密,手脚指甲锋利,粗鼻利齿,完全兽化。

人獒长到十岁开始接受搏斗训练,然后参加一年一度的“人獒之战。”双方派出最凶残的人獒参加比赛,取得最后胜利的人獒,获得“人獒王”的封号,和真正的獒王进行决斗。

人獒再凶猛,又怎么是獒的对手?往往没几个回合,就被獒王撕得稀烂。农奴主们根本不在意谁输谁赢,只有人獒临死前的哀嚎,才能彻底满足他们变态的欲望。

在那个农奴没有任何尊严的年代,许多农奴家的的孩子一出生就被夺走。牧民们冒着冻死的危险翻越皑皑雪山,从大雪山逃到外地,也不愿孩子遭此毒手,但是生还者屈指可数。也有一些更贫苦的牧民,把出生的孩子卖给农奴主,换来一头牦牛维持生计。

为了培养更强的人獒,农奴主们把腐肉用铁签串起来,悬挂笼子顶端,饥饿的人獒为了吃到肉块,会拼命地蹦跃,不但能增强肌肉力量,而且他们常年以腐尸为食,牙齿浸着尸毒,在搏斗中咬到对手,还会让对方中毒。

残忍血腥的死亡游戏持续了许多年,终于在一次“人獒之战”即将开始时,突然结束了。

原因无人知晓,据说有位农奴主丹增松格,小时候骑马跌落,双眼被乱石刺瞎,又遇到狼群围攻,被自家豢养的人獒舍命救出,一路摸爬着回了家,自此幡然醒悟,一心向佛,善待牧民。他成年之后,把所有家产分给农奴主们,只求取消这种灭绝人性的游戏。

传说不知道真假,自此再无“人獒之战”,而当地多了一位盲目疤脸僧人。他游走各地,为牧民治病,制作天珠惠赐祈福,只收少量的食物做医资。牧民们称他“洛桑多吉”,意思是“心地善良的金刚”。

洛桑的名声越来越大,所到之处,求医的人络绎不绝。如此过了几年,他路过一处牧民帐篷,贫苦的夫妇领出了哑巴女儿白玛。

洛桑沉默许久,摸着白玛嘴角的痣说:“我曾偶遇中原白发老者,彻夜长谈,得《道德经》一本,里面有句话,‘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最美丽的声音是无音之声,最美丽的形象是无形之相。白玛不是哑巴,只是你们没有听到最美声音的心而已。”

连字都不认识的夫妇自然听不懂话里的深意,只知道白玛治不好,家里多了个吃白饭、嫁不出去的废物,连一头牦牛的嫁妆都换不来。白玛眼巴巴望着父母厌恶的表情,眼里憋着泪水。

洛桑长叹一声:“白玛,你愿跟随我苦修佛法,以大音度人么?”

白玛眨着黑玛瑙般晶亮的大眼睛,用力点头,跟着洛桑走了。

爬上山顶,白玛遥望着破旧的帐篷,有个小姑娘钻出帐篷前,焦急地寻找着什么。许久,小姑娘咧嘴哭了,牧民夫妇往她嘴里塞了一块黑乎乎的干饼,叱骂着赶进帐篷。不多时,夫妇捧着一盆羊奶,喂食懒洋洋晒太阳的几只獒。

在他们眼里,女孩还不如能够抵御狼群的獒重要。

洛桑干瘪的眼眶仿佛看到了这一幕:“你的妹妹?”

白玛点点头,嘴唇咬出深深的牙印。

“我错了!”洛桑满脸疤痕抽搐着,“我能治愈他们的身体,却唤不醒他们的心。心不醒,苦难,永不停止。”

大雪山白雪皑皑,几只雄鹰在空中盘旋,洛桑低声说:“有残疾的孩子被视为不祥之物,活不了多久就会丢到雪山饿死,执行藏族葬礼的神鹰把灵魂带回桑吉身边……白玛,我寻找你,已经很久了。”

自此,盲眼的洛桑多吉身边多了一位哑巴女孩。洛桑为人治病时,白玛总是静静地坐在一旁,张嘴唱着无声的歌曲。

十多年过去了,白玛出落成标致的姑娘,洛桑没有受到年龄的影响,依然是那副模样。有人说,洛桑是肉身金刚,永不会老;也有人说,洛桑收留白玛,是为了修习“密宗双修”,保得肉身不寂。他之所以选择白玛,因为哑巴不会透露秘密。

不知道什么时候,传出了这样的谣言:“洛桑是恶鬼附身,用药和天珠吸取人的精气渡劫。”

自然没有人相信这种无稽之谈,然而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洛桑所到之处,总有几家牧民和农奴主惨死。有的被野兽闯入帐篷生生咬死,残肢、内脏到处都是;有的像是被吸干了血,成了皮包骨;有的却是脑壳凿了个洞,脑浆灌进酥油茶壶,架在牛粪火堆上咕嘟咕嘟煮着。牧民们以为是巧合,后来死的人越来越多,种种推测合在一起,牧民相信了那个谣言。

洛桑被视为恶鬼,迎接他的不是笑脸,而是锋利的弓箭和獒的牙齿。于是,洛桑再也没有出现,隐居在大雪山山脚的一处密林。

恐怖的死亡并没有因为洛桑的消失而停止,死的人越来越多,帐篷内外到处都是奇怪的脚印。

恐惧的牧民和农奴主们忘记了曾经的恩惠,经不住几个人的煽动,拿着武器结伴赶至密林,要除掉恶鬼化身的洛桑。

密林深处,四处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腐朽的沼泽地里堆满死人骸骨,还不时冒着蓝色的火苗。胆小的牧民逃了回去,剩下的人壮着胆子前行。

翻过一个山头,远远看到树林里面藏着一栋木屋,他们走进树林,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有人实在忍受不了,当场就吐了。粗壮的老树上,悬挂着一具具剥了皮、晒成肉的残尸。山风吹过,残尸晃晃悠悠飘荡,“啪嗒”一声,一截胳膊脱落,撞到树枝上面弹起,尸液溅到几人身上,如同被热油烫到,那几个人疼得满地打滚,很快没了声息。

幸存的人看得心惊胆战,哪还敢再走半步,正要逃出这片可怕的密林,只见树林深处草木攒动,蹿出数十只半人半獒的怪物。

“人獒!”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嗷!”领头的人獒王仰天长嚎,破损的牙床滴着涎水,一步步逼近人群。

牧民被这群半人半獒的怪物吓得不敢乱动,人獒王喉间发出像铁块摩擦的吼声,突然说道:“你们把我们卖给农奴主换牦牛的时候,想过会有今天么?”


卓玛讲到这里,喝了口啤酒,直勾勾地盯着我。那面造型奇特的鼓端端正正地摆在桌上,也许是长期用手掌拍打的缘故,鼓面蒙着一层泛着油光的包浆,漾着暗黄色的光芒。

“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我摇了摇头,既表示不知道,也表示不想知道。毕竟吃烧烤喝扎啤的时候听这么恶心的故事很倒胃口,何况我已经想到,卓玛不会平白无故讲这个故事,谁知道讲完了会整出什么幺蛾子?

卓玛眨了眨眼睛,根本没在意我的态度,接着讲——

当年,舍命从狼群中救出洛桑的人獒并没有死,洛桑把它带回家中悉心照料。为报答人獒救命之恩,他发誓一定废除“人獒角斗”。成年后,洛桑召集农奴主,倾尽家产买下了所有人獒,农奴主们也开始厌倦了这个残忍的游戏,便顺水推舟做了个人情。

洛桑把人獒养在大雪山山脚下这片密林中,白天救助牧民积累功德,夜间对着它们诵经,希望唤回早已泯灭的人性。时间一天天过去,人獒的人性慢慢复苏,尤其是救他那只人獒,已经能说几句简单的人话了。

始料不及的事情发生了!随着人类意识的复苏,人獒想起了把它们变成怪物的人类,也想起了为了一头牦牛把它们抛弃的父母。仇恨的种子在心里生根,不可遏制地生长成复仇的大树。况且,洛桑治病换回来的奶和干肉越来越少,根本不够果腹。在仇恨和饥饿的驱使下,人獒逐渐恢复的人性越来越邪恶。

人獒王想趁着洛桑熟睡的时候偷袭他,结果都被白玛察觉。更奇怪的是,白玛虽然是个哑巴,但人獒王却能听见她唱的无声歌曲。每当歌声响起,它就会心头宁静,忘记仇恨。洛桑醒来,白玛焦急地比划着手语,洛桑总是长叹一声:“我的命,是它救的。由它取走,有何不可?”

善良的洛桑根本没有感化人獒王残忍的人性,它趁着洛桑外出治病的时候,潜入牧区,制住几户牧民,散布“洛桑是恶鬼”、“和白玛密宗双修”的传言,又带领人獒袭击牧民,使得洛桑和白玛变成牧区人见人怕的瘟神,最终无法立足,回到密林。被禁闭在木屋里,他和白玛活活饿死。

人獒再凶猛,也不是真正的獒对手,夜袭时被獒咬死了几个。人獒王指使受控制的牧民煽动“除掉洛桑”的情绪,一批又一批的牧民来到密林报仇,成了人獒现成的食物。吃不了的牧民,都被人獒咬死,悬挂在树上做储备食物。

复仇的牧民得知真相,尤其是看到成为人獒奴隶的牧民讨好地舔着人獒王满是灰垢的脚趾时,追悔莫及。这时,一个漂亮的女孩遥望着木屋,凄声喊道:“姐姐!”

这个女孩,正是白玛的妹妹。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出来了。”人獒王捡起树上掉落的残肢,“咯吱咯吱”地嚼着,“早就饿死了吧。你们,也会死,没有区别。”

女孩发疯似地冲进木屋,人獒们没有阻拦,在它们眼里,女孩只是一顿可口的食物。

人獒王突然一口咬断舔舐脚趾牧民的喉咙,喝了几口热血:“既然能背叛人类,迟早也会背叛我。”

其他人獒冲向牧民尸体,瞬间啃食的只剩几根残骨。人獒王环视着牧民,挥了挥手:“杀了!再把逃走的牧民抓回来,不要透露风声。”

牧民已经放弃抵抗,任由人獒逼近。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洛桑多吉,救救我们!”

就在这时,木屋里传出沉闷的鼓声。人獒听到鼓声,赤红的眼睛褪去了血丝,眼神茫然地望着木屋。

“轰”地一声,木屋突然崩塌,几道肉眼可见的气浪涌出,如同海潮般涌向密林,一道道金黄色的光芒照进树林,空中飘着金砂形状的光点,落在树林每一个角落。

木屋的残骸中,白玛妹妹周身散发着柔和的白光,端坐在木床上,低眉垂目,不疾不徐地拍着一面鬼面花纹的红色小鼓。薄薄的鼓面像一张剥下的人皮,晶莹剔透,血丝隐隐可见。

她的左右两旁,端坐着两个人。左边的人赤裸上身,低垂着头,干瘦的身躯宛如一具骷髅;右边的人却被剥去了皮,萎缩的肌肉上满是血痂,长长的头发覆盖着半边身体。

地上,一堆变成黑色的血块里凝固着木屑,残破的人皮。

白玛妹妹随着鼓声唱出一段奇怪的歌曲,人獒如被雷轰,仰天哀鸣。鼓声越来越急,白玛妹妹唱着歌曲走向密林,人獒浓密的体毛开始脱落,尖牙缩回牙床,粗壮的手爪变得柔软灵活——它们恢复了人的模样。

“冤冤相报皆为心魔,事事不休同是轮回。”白玛妹妹轻声说道,“姐姐,当我敲响这面鼓的时候,才明白了舍生取义的真正含义。最神圣的处女,无法说话的哑巴,嘴角有痣的宿命,只有这样的人皮,才可以制成奏响圣音的神鼓。洛桑多吉,你心怀大慈悲,不愿放弃任何生命,同我的姐姐白玛舍生取义。可是,我不明白,难道只有牺牲,才可以唤回人性中最后一点善良么?”

冰冷的山风吹过,树叶“簌簌”作响,人皮鼓无人拍打却发出了声响,如同午夜哀怨女子的低诉。

“我懂了。”白玛妹妹笑如莲花,“人獒王,你杀死的牧民,其实都是当年把婴儿送给农奴主当人獒的父母啊。”

人獒王已变成身材健硕的英俊男子,双手深深插进头发,拼命撕扯,哀声痛哭:“我恨……我恨把我们抛弃的父母!我恨把我们变成怪物的农奴主!”

“洛桑多吉用佛心唤回人性,却忽视了人性的恶。天道轮回,你们自此守护这片草原,消除业障吧。”白玛妹妹抚摸着人獒王,眼中含着泪水,“善良的牧民,今天的一切,希望你们如同大雪山山顶的坚冰,永远封存。”

牧民们“噗通噗通”跪倒,拜着白玛妹妹。

“人本平等,何须跪拜。”白玛妹妹把人皮鼓别在腰间,向密林边缘走去,“洛桑多吉,我会带着姐姐走遍世间,用大音之声唤醒沉睡的人们。”

远山顶端,站着两个人,默默地注视着一切。

“人皮鼓,觉醒。”一人说道,“这其中的关联到底是什么?”

“鸡蛋好吃,有必要知道下蛋的那只鸡长什么样子么?”另一人说道。

卓玛讲完,又喝了一杯扎啤。我注意到几滴酒珠落到鼓面上面,发出轻微的“嗤嗤”声,渗了进去。

我心里七上八下,疑问接二连三地冒出来。还没等我开口,卓玛抚摸着鼓面:“不用询问,该说的我都说了。能听懂鼓声的人,今晚你是第二个。”

“第一个是谁?”

“你会知道的。”卓玛把鼓别在腰间,站起身,歉意地笑了笑,“打扰你这么长时间,很抱歉,再见了。”

“等一下。”我急忙说道。

“你曾经的经历,并不是你了解的真实。真正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卓玛没有回头,边走边说,“再告诉你一件事,人獒王是……”

我默念了几遍人獒王的名字,忽然想起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那个人!眼看卓玛拐过街角,我正想追上去问个究竟,却发现根本动不了。

炎热的夏夜,食客们仍在喝酒聊天,我惊出一身冷汗。

卓玛所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傻坐着干嘛呢?”月饼往桌上扔了两包烟,盯着空空的酒杯,“谁喝了我的啤酒?”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突然发现热好的烤串早已经凉了。想到农奴主们培育人獒的腐尸肉块,说什么也吃不下了。

“买烟怎么买了这么长时间?”

月饼表情有些不自然:“想想心事,溜了个弯。”

我没有追问,月饼的性格,如果他自己不肯说,刀架脖子上也不会吐半个字。

“明天,毕业了。”月饼扬扬眉毛,“有什么打算?”

“没有。”我伸了个懒腰,“这几年经历这么多事情,足够一辈子了。”


月饼绕着半人粗的老树拴上尼龙绳,打了个活结,拽了拽试试结实程度,又往地下岩洞扔了几根荧光棒,许久才听到坠地声。

我借着荧光往洞里看,狭长的岩壁乱石突起,石缝里爬满拇指大小的甲虫,相互碰撞着,发出让人牙酸的“咯咯”声。我从岩缝里抓出一只甲虫,虫子在手掌里爬来挠去,又痒又疼。

我捏着甲虫凑到眼前观察,它有橄榄核大小,通体漆黑,椭圆形翅膀退化成硬甲,眼睛是两枚火柴头形状的圆点,嘴巴奇长,占了身体的三分之二以上,八条长满茸毛的爪子透着蓝光,悬空胡乱挥舞。

突然,虫嘴开裂成三瓣,探出白须,喷出一股淡绿色液体,正中我的鼻尖。鼻端顿时传来强烈的灼热感,我捂着鼻子疼得直跺脚,把虫子踩得稀烂,黄绿色的肉酱沾到的草叶瞬间变黑枯萎,“哧哧”冒着白烟。

“月饼,看我破相没?”我摸着鼻尖,总感觉被虫液烧掉一块肉。

月饼扬了扬眉毛,表情凝重:“节哀。”

我在十万大山差点让干尸勒死都没现在这么紧张,急忙掏出手机打开相机当镜子,一时没作好心理准备,被屏幕里的自己吓了一跳:鼻尖红肿,鼓了个绿豆大小的燎泡,薄薄一层油皮裹着淡黄色的脓液,异常恶心。

我摸出银针,挑破脓包用力挤着,鼻子被捏得酸麻无比,眼泪不住地流。月饼板着脸强忍住笑,扒拉着岩洞附近的草丛:“凡有毒虫出没之地,七步之内必有解药。”

等我挤完脓液,月饼撕了片艾草叶给我贴着创口。我吸了口气,鼻子依然酸得很:“你丫以为是洪七公啊!这虫子五行属火,附近找找,有没有薄荷。”

月饼围着岩洞扒拉杂草,寻到一丛薄荷,抓了两只虫子丢进去。虫子落进薄荷丛,像掉进热锅似的四处乱爬,没爬几步就哆嗦着腿翻了肚子。

“万物相生相克,这里面的道理一辈子琢磨不明白。”月饼用树枝扒拉着虫子,确定死透了,“我说南少侠,伤个鼻尖儿又不是断手断脚,用不着只抽烟不干活吧?”

我靠着树抽烟正舒服,被月饼这么一说,老脸一红:“天坑这么深,从坑口爬下来二百米是有了吧。您老人家一路溜达着拍照看景儿落得清闲,三十多公斤装备可都是我一人扛下来的。劳动人民很辛苦,别耽误我吐纳还阳,要不一会儿哪有体力陪你下去干活?”

“看不出南少侠居然会‘吐纳还阳’,敢问原形是哪朝狐狸?《聊斋》里面可有名号?”月饼边说边拔出一丛薄荷,根茎上大坨湿泥簌簌掉落,露出根须包裹的圆形东西。

月饼随手一扔,那个糊着草汁烂泥的东西滚到我脚前。我看得真切,居然是一颗腐烂的人头。我叼着烟还没反应过来,一条蚯蚓形状,长着白毛的肉虫从糊满烂泥的眼眶里钻出,突然弹起,落到我的手背上咬了一口。

我疼得跳起,生怕虫子有毒,没敢直接拍死,用力甩着手腕,慌乱间撞到身后的树干,蔓藤落了满头满脸。

虫子甩掉了,伤口红肿一大片,边缘透着青黑色,微微发麻。我挤着脓血嘟囔:“今儿忘了看黄历,出师不吉。”

“南瓜,别动!背后有东西。”月饼眯着眼睛向我走来。

我当场僵住,后脖颈冷飕飕的,好像有“人”在吹气。

月饼摸出桃木钉:“往前走,别回头。”

我冒了一身冷汗,大气都不敢出,直着脊梁骨小步挪动:“月……月……”

月饼把我拽到身边:“没事了。树上有字,怕你蹭花了。”

我哭笑不得:“你丫一惊一乍很好玩是吧?”

月饼摸了摸鼻子没搭理我,甩出桃木钉击中那颗腐烂的人头,掀起一块肉皮,颅顶镶着一块绿色的东西。月饼也不嫌脏,抓着人头抠出一块玉佩,对着阳光照着:“铁龙生,凤凰花纹,他应该是族谱里的那个人。铁龙生”是缅语,意思是“满绿色”,主要是指产于缅甸龙肯的满绿色翡翠。

我闻言看向树干,只见几行歪歪斜斜的红字渗进树纹里——

“余游历华夏数十载,几经生死,依古籍暗启,获寻奇物无数,然未曾遇此洞之凶险。洞中种种,均为余平生未曾所见,奇哉怪异之处不可理喻。余拼尽毕生所学,逃出此洞,奈何无力胜天,同伴陨于洞内。余自知时日无多,特留此字以示后辈异徒行者,切不可入洞!万历十三年涂月二十七。”

落款处人名看不清楚,中间字的右半边是个“辰”,不过我已经想到了他的名字。心里有些感慨,传说中失踪的那个人,居然在天坑被我们偶然发现。

月饼微微一笑:“不知道将来谁给咱们俩收尸。”

“估计那人还没生出来。”我抽出开山刀砍了一段树干,准备做成墓牌。月饼掏出块白布,把人头和玉佩仔细包叠,挖坑埋好。我在树干上面刻了那个人的名字,端端正正插在土坑前面,月饼点了三根檀香,洒了一圈二锅头。

我们念着往生咒,直到檀香燃尽才闷头抽烟。我望着岩洞,黑漆漆的洞口就像一只张着巨口的怪物,等待我们自投罗网。

“真不知道是对是错。”我苦笑。

“没有对错,只有做不做。”月饼抽完烟,用二锅头把薄荷淋了一遍,点火丢进岩洞。薄荷燃烧散发着刺鼻香味,岩洞里“嗡嗡”声响个不停,甲虫如同喷泉翻涌着钻出,踩挤着向草丛里爬着,没几步就死透了。洞口附近已经堆起半尺多高的虫尸,钻出的虫子不少反多,有几只生命力异常顽强,蹿过薄荷丛,被我们跺死。

过了半个多小时,虫子渐渐减少,体积倒是越来越大。最后几只足有老鼠大小,扬着尖嘴喷射绿色液体,在空中冒着一溜白烟落下,“刺刺啦啦”融化虫尸,像被鞭子胡乱抽出的鞭痕,黏糊糊的,空气里弥漫着说不出的腥臭味儿。

“应该干净了。”月饼嘴里含片艾草,从背包里抓把糯米粉搓手。

我瞅着满地虫尸,实在是不愿踩过去,准备折两根结实的树枝当高跷。这时岩洞里忽然传出婴儿哭声。


沿着台阶走上石台,看到那两个人的模样,我们面面相觑。男子三十出头,穿着白色窄领宽袖长衫,相貌异常俊美,如果不是有三绺胡须,长着喉结,乍一看还以为是个古装美女。

女人苍老不堪,头发雪白,满脸褶皱,红色印花及膝裙装挂着各式各样的银饰。两人左右手紧紧相握,面色安详,像是睡着的母子。

我想到洞口留字的“那个人”的历史记载,常年带母亲出游,和眼前的景象有几分相似:“他和母亲?”

月饼叹了口气:“你就不能动动脑子?男子穿着南北朝长衫,女的是苗族或者壮族打扮,和‘那个人’不是一个朝代的。何况咱们刚把他的脑袋埋了,这里怎么又长出一颗?”

我老脸一红,故意岔开话题:“苗壮两族的蛊术确实厉害,能把尸体保存得这么完好,还能变成猴头羊脸。”

“我知道一种能操纵尸体的蛊术,类似于湘西赶尸术,”月饼摸着石台缝隙,“但异化形貌的尸蛊还真没见过。”

我脑子里突然有个模糊的概念,隐约觉得月饼说到了什么关键问题。一愣神的工夫,月饼扳着石台边缘抠出一条狭长石匣。

“秘密也许在这里面。”月饼摸出手机看看时间,“三点半,咱们是出去研究还是就地解决?”

月饼这句话又提示了我,追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三点半,咱们是……”

月饼还没说完,我终于明白了,急忙数着铁蛹:“左右各六个,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羊脸、猴头、时间……你差不多两点进来的,我是三点,明白了么?”

月饼微微一怔,捶了我一拳:“聪明!这你也能想到。”

我们扯掉包裹铁蛹的树须,其中有十个锈迹斑斑的铁人扣着鬼脸面具,胸口镶着动物花纹的青铜牌,只有左边第五个和右边第四个没有面具,相貌和石台上的男女七八分相似,胸前凹陷的形状和龙凤牌正好吻合。

月饼问道:“这是什么阵法?”

我摇了摇头,感慨道:“古人的智慧实在太了不起了。”

我虽然不懂这个阵法,但其中的原理大体明白。铁蛹对应的是十二生肖,每个时辰转换一次。月饼大约下午两点进的洞,也就是未时,对应的生肖是羊。我三点左右进来,正是未时转为申时,对应猴。

男子每个时辰变成对应生肖的相貌起身一次,有点像闹钟报时。

中国自尧帝舜时代就使用天干十个符号(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和地支十二个符号(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相配合的“干支纪年法”,比如甲子年、辛未年。

《唐书》里记载:“黠戛斯国以十二物纪年,如岁在寅,则曰虎年。”由此可见以动物纪年的方法(十二生肖)起源于古代西北部的游牧民族。最初的十二生肖有凤凰,春秋时期传到中原地区,把凤换成了鸡。

据说这是楚庄王的功劳。当时在楚庄王的治理下,楚国国力日益强盛,周边小国纷纷臣服,奉献美女财物朝拜。巴国国君知道楚庄王仰慕中原文化,特地制造了在中原地区兴起的十二生肖青铜像进贡。谁料楚庄王见到凤凰铜像排在第十位,勃然大怒,把凤凰推倒在地,当场命令巴国国君七日内铸造别的动物代替凤凰,完不成就灭了巴国。

巴国国君不明所以,楚国国相孙叔敖偷偷告诉他,楚庄王自诩“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凤凰,怎么可能和别的动物排在一起计算年份?

巴国国君这才恍然大悟,急忙把凤凰像回炉熔化,铸成公鸡送回,避了楚庄王的忌讳。哪曾想,这只是楚庄王的借口,还是派部队把巴国灭了。不过鸡代替凤凰成了十二生肖,倒是由此流传下来。

由此还衍生出一句俗语:“落地的凤凰不如鸡”。

言归正传。

眼前,左五右四的铁蛹分别对应辰时和酉时,辰龙酉鸡(凤),龙凤牌是他们的生肖,也是地位的象征。尸鳖烙上龙凤牌护尸,两人生前或许是一对情侣,死后同穴以饲养的尸鳖为化身,阴阳两世共续姻缘。

想到这一点,我心里也添了一层负罪感。有句老话叫“棒打鸳鸯”,我们今儿来了个“活拆尸鳖”。

不知不觉到了四点(申时),我和月饼有些紧张地盯着石台,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近距离看到俊美男尸坐起,脸上长出绒毛,鼻梁塌陷,渐渐变成猴子脸,还是觉得很惊悚。

男子眼神温柔地望着女尸,几分钟之后躺倒,恢复了原本相貌。

我有些怀疑:“月饼,他真死了?”

“我倒希望他没死,”月饼把龙凤牌装进铁蛹胸前的凹槽,双手合十鞠躬,“对不起,打扰你们了。”

两只尸鳖被月饼打死,想到没有尸鳖,尸体很快就会腐烂,我更觉得愧疚。这次任务是寻找龙凤牌,月饼牌归原主,看来是要放弃“异徒行者”的身份了。

这几年出生入死,只剩一个任务就能触及终极真相,我多少有点儿遗憾。转念一想这对男女生前不知经历了多少坎坷苦难,才设计了这么个阴阳同穴的墓,本来就不应该拿走墓里的物件。

“月饼,这次任性得漂亮!这些年过得太累,我早不想干了。”

月饼满脸惊奇:“马上就到终极任务,你尥蹶子了?”

我更纳闷:“你丫都把牌子安回去了,不等于放弃任务了?”

“刚夸你聪明,这会儿脑子里就剩糨糊了?”月饼扬着石匣,“这才是要找的东西,你再想想那段话。”

我琢磨着那段文字:“寻你千百度,一夜乱世烽火,十寸彩云南飞,侠气保山河。怎忘染指南红,龙凤同排渡缘可愿?”

翻来覆去背了几遍,才回过味儿。我就说照月饼的性格怎么会随随便便放弃。最初我们根据文字推出的含义是去云南盛产南红(一种红玛瑙)的保山寻找和龙凤有关的东西。

哪曾想这段不伦不类的三流古风句子前四句是个藏头诗!

“寻”、“一”、“十”、“侠”——寻一石匣!

“去云南盛产南红的保山寻找和龙凤有关的一个石匣!”

我郁闷地拍着额头:刚才白矫情了!


岩洞并没有想象的深,下行十多米到达洞底。地上散落着荧光棒,干燥的空气从左边隧道吹来,透着草药的香味。月饼把手电往我手里一塞:“去吧。”

我手一哆嗦差点没拿住:“啥?”

“墙上有字自己看。”月饼靠着岩壁垂头坐下,斜碎长发遮挡着额头,似乎故意不让我看到他的脸。

光柱照到隧道左侧,一行竖刻隶书:“终境止,一人入。”看这意思是只能一个人进去。

我心里奇怪,问道:“里面到底有什么?这张鬼脸是怎么回事?”话音刚落,手背突然剧痛,那张鬼脸高高肿起,眼睛位置横裂出两条缝,颤动着就要睁开。

月饼撩起额前头发,绿光荧光棒把月饼的脸映得惨绿,隐约能看到额头有一排愈合的伤口,数条毛细血管形成的鬼脸正在消褪。

“快点,要不就没时间了!”

“你丫不早说!”我再没多问,转头冲进隧道,好像穿过一层透明薄膜。

三十多米长的隧道里透着幽暗上网红光,手腕粗细的植物根茎顶出岩石,根须包裹着一个个人形的隆起状,绿色的蠕虫从根须中探出半截躯体左右摇摆。

隧道尽头横着一方两米左右的石台,巨大的鬼脸刻在岩壁上方,两眼透着红光,笔直地照着并排躺在石台上的两个人,一只尸鳖残体散落在通往石台的台阶上。

我回头看去,隧道口一片黑暗,根本看不见外面的景象;顺着隧道向前看,地面浑然一体,应该没有机关,也没发现搏斗痕迹。

月饼额头的鬼脸印痕应该和龙牌有关,按照月饼的性格,绝不会像我那样冒冒失失中了招。况且石台上躺着两个人,难道葬着两个草鬼婆?

我实在想不通,犹豫了三五分钟,没发现什么异样,这才数着步子走向石台。心里默数到二十八,距离石台还有十米时,我突然想到一种墓葬。

这种殉葬方式多见于战火纷飞的南北朝时期,各国领军大将杀戮太多,担心死后遭到报应,便挑选亲信士兵十二名封在陶翁中,倒进铁汁,泼水令其迅速冷却,由能工巧匠按照士兵身形容貌制成人形铁蛹,安放在墓里殉葬。

铁汁浇注的时候,士兵体内油脂挥发,又被迅速冷却的铁块吸收,制成的铁蛹饱含油脂,吸引植物根须包裹吸吮。据传这种残忍的殉葬方法源自南疆蛊术中的“木蛊”,树须吸取油脂的同时,树汁透进铁蛹,士兵尸体浸泡着树汁,变成不会腐坏的木人镇墓。

我想到“那个人”留在树上的警语,难道这些木人遇到外人,就会活过来守墓?

正想到这一点,右前排第一个人形树须突然裂开。躺在石台外边的人仿佛受到感应坐了起来,侧头看着身旁的尸体。

我看得真切,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他长了一张猴子脸。

我仓促后退,慌乱间撞到铁蛹,树须“唰”地展开,把我层层缠住。我张嘴刚想喊月饼,一丛树须堵进嘴里,一圈圈树须在眼前来回缠绕,直至什么也看不到。

我用力挣着,树须越收越紧,勒得骨骼咯咯作响,五脏六腑缩成一团,肺里的空气被一点点挤出,脑子因为缺氧嗡嗡作响,意识渐渐模糊。

“噗”地一声,一截刀尖戳进须丛,由上及下划开,差点将我从眉心直接豁到肚子。新鲜空气涌进肺里,我顿时清醒,只见月饼撕扯着树须,拽着我的头发把我拖了出来。

我双手撑地,吐着嘴里的须根,身体不受控制地抖动:“我差点让你坑死。”

月饼没有言语,伸手进树须摸着,用力一拔,拽出禁锢在岩壁里的蠕虫,尾部竟然是草根,悬挂着红色圆形根茎。

月饼扯断虫子,捏着我的下巴把根茎塞进我嘴里。我一口气没接上来,噎得直翻白眼。月饼扳着我的脑袋弹指击打喉咙,根茎活生生落进食道。囫囵吞东西的感觉无比难受,就像有根棍子顺着喉咙往肚子里塞。我用力空咽好一会儿,才觉得食道通了,胃里一坨东西胀鼓鼓的,说不出的恶心难受。

“你就不能让我少操点心?”月饼盘腿坐在我面前点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

我总算是六神归位,忍不住骂道:“你丫缺德不?怎么不讲明白再让我进来?有你这么坑人的么?还他妈是不是团队了!老子差点死了你知道不?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月饼扬了扬眉毛,怒道:“你脑子坏了?手背上的鬼脸都已经成形了,我哪有时间跟你讲原因!探了这么多次险,这点基本常识都没有!不先去石台看看怎么回事,招惹这些树蛹干吗?要不是我突然明白了那六个字的含义,你他妈的做了鬼,我找谁喝酒去?”

月饼难得情绪激动地说了一大堆话,我憋着气听完没吭声儿。手背上的鬼脸消褪,只剩几道隐约的血丝。我从月饼手里夺过烟狠抽了几口:“话说‘终境止,一人入’,你丫怎么进来了?万一触犯禁忌,这些铁蛹活过来,咱们估计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月饼用瑞士军刀挑起蠕虫摆弄着:“标点符号。”

我把“终境止一人入”反复念了几遍,恍然里终于冒出个大悟:“这是谁写的?坑爹啊!”

古文没有标点符号,通过语感、语气助词、语法结构断句。常年接触现代文,我先入为主地把这六个字读成“终境止,一人入”。按照文言语法来说,应该是“终境,止一人入!”

“止”在隶书中是“止于”之意,所以这句话是“终境,止于一人入”,转成现代汉语是“终境,禁止一人进去”。

我也懒得再继续琢磨了,试试胃里没什么不舒服,忍不住问道:“这个长得像冬虫夏草的玩意儿是消褪鬼脸的解药?”

“不知道。”月饼玩够了虫子,收起军刀,“刚才我吃了一颗,觉得怪恶心的,所以和你分享一下。”

我有种想掐死月饼的冲动。

“石台上的人有没有坐起来?”月饼摸出几根桃木钉,“我刚才看见他坐起身,烙着凤牌的尸鳖从石台后面跳出来。我给了它两根钉子,凤牌掉下来正砸在额头把脸包住。我撕不掉牌子也看不见东西,撞到第一个铁蛹,正好倒在鬼眼冒出的红光里面,牌子自己掉了,额头疼得受不了。当时的感觉很奇怪,身体不像是自己的,我胡乱抓着,扯断铁蛹的树须,拽出一条蠕虫。我发现铁蛹也长着鬼脸,想起‘万物相生相克’的道理,就吃了条蠕虫。我爬出洞看到你出事,临时想到牌子可能是遇光脱落,就把你拽出树荫,还好蒙对了。你手背上的鬼脸快要成形,我嗓子里憋着口血,硬顶着一口气带你下来,话说多了肯定吐血晕过去。这事儿怪我,尸鳖死了,里面没有危险,我以为你能明白蠕虫的作用,没有多交代几句。”

讲到最后,月饼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听得心惊胆战,这才注意到月饼胸口斑斑点点的鲜血,如果少一点点运气,这次就算是交代了。

再看石台,猴脸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躺下了,龙凤牌都已经取到,任务也就完成了。月饼没有走的意思,我心里明白,不管猴脸人是什么玩意儿,一定要弄明白。

这座山盛产南红玉矿,从天坑下来的路上,有一条明显的矿脉。我琢磨着可能是尸体遇到玉矿产生了异化:“月饼,那个猴脸人会不会是成了形的玉蛹?”

“猴脸?”月饼奇怪地看着我,“他明明长了张羊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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